翻过庙后的土墙,晚风裹挟着山林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终于吹散了庙宇里浓重的怨念气息。沈知微扶着鹞子踉跄落地,掌心的残片渐渐收敛了金光,只余一层淡淡的暖芒贴在肌肤上,像是在安抚她仍在发胀的太阳穴。
“呼……总算出来了。”鹞子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被金光驱散了大半的黑紫从肩膀退到了小臂,虽仍有些发麻,却已能勉强抬臂,“那女人的怨念毒真邪门,若不是残片,我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陆野握着匕首警惕地环顾四周,月光下的树林影影绰绰,枝叶晃动间总让人疑心藏着乌鸦的黑影。他沉声道:“这里离庙宇太近,‘黑鸦’随时可能追来,先往山外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歇脚。”
棋手早已吓得没了力气,瘫坐在草地上直冒冷汗,眼神却时不时往沈知微掌心的残片瞟——那融合后的残片比之前大了近一倍,淡金色的纹路在月光下流转,隐隐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沈知微将残片拢回掌心,指尖仍能感受到残片传来的轻微震颤,方才暗室里闪过的零碎画面又涌上心头:燃烧的庙宇、红衣女人的背影、还有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残片……那画面太过模糊,却让她心口发闷,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封存在残片里,正拼命想要挣脱出来。
“你还好吗?”陆野注意到她脸色发白,放慢脚步走到她身边,“方才在暗室里,你好像很难受。”
“残片融合时,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还看到了一些画面。”沈知微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有座烧着的庙,还有个穿红衣的女人。”
“红衣女人?”棋手突然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惶,“我偷听到‘黑鸦’提过一次,说‘渊图’的守护者是个穿红衣的女人,死在了二十年前的大火里……难道你看到的是她?”
沈知微心头一震——二十年前的大火,烧的会不会就是方才那座破庙?她刚想追问,掌心的残片突然又烫了一下,这次的震颤比之前更有规律,像是在指引方向。她顺着残片牵引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深处的阴影里,隐约有一点微弱的蓝光在闪烁,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那边有东西。”沈知微指向蓝光闪烁的方向,“残片在引着我过去。”
陆野皱了皱眉:“现在贸然去陌生的地方太危险,‘黑鸦’还在后面追……”
“可残片不会平白无故指引方向。”沈知微握紧掌心的残片,暖芒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让她莫名安定下来,“说不定那里有和‘渊图’有关的线索,也能找到彻底解怨念毒的办法——鹞子的毒还没清干净,拖下去会更麻烦。”
鹞子闻言,立刻直起身:“我没事,能走!既然残片有指引,那就去看看,总比被‘黑鸦’追着跑强!”
陆野见两人都坚持,便不再反对,只是握紧匕首走在最前面:“跟紧我,一旦有动静立刻撤退。”
几人顺着残片指引的方向往树林深处走,蓝光越来越清晰,走到近前才发现,那蓝光竟来自一棵老槐树下的土坑——土坑里埋着一块半露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和残片上相似的纹路,蓝光正是从纹路里渗出来的,还带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怨念的温和气息。
“这是……”沈知微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青石板,掌心的残片就突然飞了出去,稳稳贴在石板中央的凹槽里。残片的金光与石板的蓝光瞬间交融,一道光柱从凹槽里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树林,连远处的枝叶都被染成了金蓝色。
棋手吓得往后缩了缩,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不会又引来了‘黑鸦’吧?”
沈知微没有理会他,目光紧紧盯着青石板——随着光柱亮起,石板上的纹路开始缓缓转动,像是在解锁什么机关。没过多久,青石板“咔嗒”一声弹开,露出下面一个不大的石盒,石盒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枚通体乌黑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只展翅的乌鸦,却没有半点怨念气息,反而透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乌鸦玉佩?”陆野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疑惑,“‘黑鸦’用的是怨念乌鸦,这玉佩却干干净净的,会是她的东西吗?”
沈知微伸手拿起玉佩,指尖刚碰到玉佩,脑海里突然“嗡”的一声,之前那些零碎的画面瞬间变得清晰——燃烧的庙宇里,穿红衣的女人抱着残片,将这枚乌鸦玉佩塞进一个年幼女孩的手里,轻声说:“阿鸦,等我回来……”
紧接着,是女人被大火吞噬的身影,还有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里满是绝望,渐渐染上了化不开的怨念……
“阿鸦……”沈知微喃喃出声,心口像是被堵住一般难受,“‘黑鸦’的名字,难道是阿鸦?”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乌鸦的嘶鸣,还有“黑鸦”气急败坏的声音:“沈知微!你又在搞什么鬼!”
陆野脸色一变,立刻拉起沈知微:“快走!她追来了!”
沈知微回过神,将乌鸦玉佩塞进怀里,又把残片从青石板上取下来握在掌心。几人刚转身要跑,就看到树林入口处,“黑鸦”正站在阴影里,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知微怀里的方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痛苦?
“那枚玉佩……”“黑鸦”的声音发颤,握着短笛的手微微发抖,“你从哪里找到的?”
沈知微心头一动,停下脚步看向她:“这玉佩,是你的?二十年前的大火里,给你玉佩的红衣女人,是谁?”
“黑鸦”猛地抬头,帽檐彻底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却依稀能看出轮廓的脸——她的左眼下方,除了那颗黑痣,眼角还藏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和沈知微脑海里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轮廓渐渐重合。
“你闭嘴!”“黑鸦”突然嘶吼起来,声音里满是崩溃,“不准提她!不准提那场火!”
她猛地将短笛凑到唇边,尖锐的笛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笛声里的怨念浓得化不开,连周围的树木都开始摇晃,无数裹着黑雾的乌鸦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陆野立刻挡在沈知微身前,匕首上寒光闪烁:“看来这玉佩,戳中她的痛处了。”
沈知微握紧掌心的残片和怀里的玉佩,看着被怨念包裹的“黑鸦”,突然明白了什么——二十年前的大火,红衣女人或许是“黑鸦”的亲人,而那场火,恐怕和“渊图残片”脱不了干系。
“‘黑鸦’,那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知微迎着她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坚定,“你要的不是残片,是真相,对不对?”
“黑鸦”的笛声戛然而止,围着几人的乌鸦也停在了半空,黑雾里的猩红眼珠死死盯着沈知微,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痛苦取代,良久,才沙哑着声音说:“真相?真相就是……所有和‘渊图’有关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