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炎帝城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中央广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桓执事主持的迎接宴会正酣,东荒与西荒的年轻子弟们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与惊险,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喧闹与微醺之中。
然而,这份喧嚣仅仅局限于广场一隅,城池的更广大区域,则弥漫着一种铁血般的肃杀与高效运转的忙碌,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
所有长老在安顿好西荒队伍后,甚至连片刻休整都无,便紧急齐聚于祖树之下那座最为古老的“炎心殿”内。
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西荒队伍遭遇的袭击细节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规模空前,手段狠辣,目标明确,这绝非寻常的骚扰。
“不能再等了!”
一位面容刚毅的长老猛地一拍石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西荒已至,全靠前辈及时救援,否则即便我等前往,也不过是落入两只无疆境诡异的圈套中!但北荒与南荒的队伍,此刻恐怕正行于刀锋之上!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接应他们!”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五百年前那场祖树几乎被毁,族人血流成河的惨痛教训,如同梦魇般烙印在每一个炎帝城高层的灵魂深处。
自那以后,顶尖战力守护祖树已成铁律,非到万不得已,绝不离城。但眼下,正是万不得已之时!其他分部落的未来与希望,以及维系部落存续的关键资源,绝不能折损在半路!
命令以最高级别迅速传达下去:所有非必须岗位的统领,乃至修为已达破劫境的精锐战士,即刻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前往指定地点集结!
就在这动员令发出的同时,以桓执事为首的几位核心长老,神情肃穆地走向祖树根系盘绕最深处的一座古老祭坛。
不过叫上了萧风,他们看得出来萧风与炎帝部落似乎有些关系,加上萧风救了炎帝部落那么多人,所以商议过后,带他进入了炎帝城中真正的核心之地。
祭坛通体由暗红色的火纹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流淌着微光的古老符文。
在祭坛中央,悬浮着一簇看似微弱,却蕴含着难以想象伟力的金色火焰。
桓执事与诸位长老分立祭坛四周,双手结出繁复的印诀,口中吟诵起苍凉而古老的祷文。
他们的声音与祖树的枝叶摩挲声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磅礴的灵力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注入祭坛之中。
“嗡——!”
那簇金色火焰骤然暴涨,光华大盛,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一股浩瀚、威严、仿佛能定鼎乾坤的意志缓缓苏醒。
光芒逐渐收敛,在祭坛上方凝聚成一道模糊却伟岸的身影。
他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红色光晕,面容不清,但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智慧与火焰的眼眸扫视过来时,所有人都感到灵魂一阵战栗,不由自主地躬身行礼。
这正是炎帝离去前,以莫大神通和自身部分本源之力留下的战斗分身,是炎帝城最后的底牌之一,非灭族之危轻易不会动用!
此刻,为了确保接应万无一失,他们将其唤醒!
“吾已知晓。”
炎帝分身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在所有长老心神中响起。
“诡异活动日益猖獗,劫气弥漫天地……看来,‘大争之世’的序幕,已然拉开。”
“大争之世?”
一位年轻些的长老下意识地重复,面露疑惑。
炎帝分身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望向了无垠的星空与黑暗,缓缓解释道:“你们定然疑惑,为何我要将族人分散到大荒各地,将族人时时刻刻置于危境...”
“这天地剧变已起,资源、气运、乃至生存的空间,都在重新洗牌,这是一场席卷万族,无人可以置身事外的浩劫与机遇。”
“固步自封,偏安一隅,最终只会如同温水中的游鱼,在不知不觉中耗尽生机,走向灭亡。”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决绝:“故,我们必须去争!争那一线生机,争那未来的造化,争那族群延续的希望!”
“将族人分散于四荒,既是为了保存火种,也是为了让他们在磨砺中成长,去适应这残酷的法则,去搏杀出一片新天地!大争之世,不争,就是死!退缩,便是亡族灭种之祸!”
“不争,就是死!”
这五个字,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击在萧风以及在场每一位长老的心头,让他们气血翻涌,同时又生出一种明悟与决然。
原来,看似被动防御、四处救火的局面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深意和无奈的战略主动,生存,从来不是乞求来的,而是争来的!
“谨遵炎帝法旨!”
众长老齐声应诺,眼神中的犹豫尽去,只剩下钢铁般的意志。
这位小友自时间长河而来,却能在此随意扰动因果,着实有趣。
炎帝法身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带着时光沉淀的厚重。
萧风见炎帝一语道出自己的来历,并不惊讶,毕竟残废状态的古木圣灵,和半步无疆境的金刚坚果爷爷也能看出来,包括现在萧风也能一知半解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时空气息。
于是拱了拱手,问出困扰已久的问题:我于时间长河中迷失,始终无法确定所处的时代,敢问炎帝前辈,此时究竟是第几纪?
炎帝法身轻轻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周围的时空泛起涟漪:你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后世的认知,在这里,没有第几纪元之说。
见萧风面露困惑,法身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无数星光在两人面前汇聚,化作一条奔流不息的光之长河。
你看这时间长河...
炎帝法身的声音悠远。
后世之人站在岸边,为了理解这条大河,在上面刻下一道道标记,称之为纪元。但当你真正置身河中——
星光长河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初开的景象: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万物始生,规则初定。
——就会发现,这里只有。
炎帝法身注视着这片天地初开的景象。
此刻,是为太初。
太初?
萧风若有所悟。
正是太初。
炎帝法身微微颔首道:我不知这个名称从何而起,但我曾经以神念顺流而下,‘看’到了后世的强者为此纪冠名...”
“太初便是后世所说的第一纪,但在这个时代,这个概念尚未诞生,就像初生的婴孩,还没有的概念;就像破晓的曙光,还没有的划分。
萧风终于明白,不是他找不到时间坐标,而是这个时代根本还没有形成纪元的观念。
他正站在一切的开端——太初纪元,万物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