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窗外的风景从青翠的山林渐渐过渡到错落的村落,阳光透过洁净的车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车辆的晃动轻轻摇曳。车厢里很安静,大部分人经过两天的露营折腾,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鼾声和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
苏软靠在窗边,额头轻轻贴着微凉的玻璃,目光追随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和田野。风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钻进来,拂动她耳边的碎发,带着郊外特有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她心头萦绕的复杂情绪。团建的余温还在,和陆时衍相处的点滴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让她的心跳始终保持着微微加速的节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的存在。陆时衍就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身体微微靠向椅背,姿态放松却不失挺拔。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找话题,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偶尔抬手调整一下坐姿,动作轻缓,生怕打扰到她看风景。这种不具侵略性的陪伴,像温水煮茶,悄无声息地熨帖着苏软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苏软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正想抬手去拿放在脚边的背包找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递过来一瓶常温的矿泉水。瓶身带着淡淡的凉意,刚好驱散了车厢里的些许闷热。
“喝点水吧,别渴着。”陆时衍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羽毛轻轻拂过耳畔。
苏软转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映着窗外的光影,温柔得能溺死人。她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连忙接过水,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缩了缩手,声音细若蚊蚋:“谢谢。”
“不客气。”陆时衍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膝盖上,那里放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正是苏软之前给他的那张侧影速写——她特意把画从速写本上裁下来,趁着他帮大家搬行李的间隙,偷偷塞进了他的口袋,算是回应他那句“以后可以找我”的邀约。
苏软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他那边瞟。她看到陆时衍缓缓翻开了文件夹,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画纸,指尖轻轻摩挲着画纸的边缘,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阳光恰好落在画纸上,将线条的明暗勾勒得愈发清晰。画里的他侧坐着,嘴角噙着浅笑,眼底的光亮与湖边的月光交融,连鬓角的碎发都带着温柔的弧度。苏软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里既紧张又甜蜜,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紧紧攥着矿泉水瓶。
她看到陆时衍的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带着满足与笑意的弧度。那笑容不像平时在学校里那样疏离客气,也不像湖边告白时那样灼热浓烈,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润的欢喜,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带着暖意,一点点漫开。
苏软的心瞬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甜丝丝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连忙转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假装专注地看着风景,脸颊却烫得惊人,心脏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怦怦怦”地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能感觉到陆时衍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侧脸上,带着温热的重量,却没有丝毫冒犯。那目光里有欣赏,有宠溺,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沉。苏软的耳朵微微泛红,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的标签,脑子里一片混乱,既想再偷偷看他一眼,又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窘迫。
车厢里的安静被一阵轻微的手机震动打破。陆时衍拿起放在腿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起身,动作轻缓地走到车厢后部的过道上接电话。
苏软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他的身影,看到他背对着众人站在那里,微微侧身对着车窗,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阳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背影,却掩不住他周身瞬间沉下来的气场。
他的话不多,大多是“嗯”“知道了”“我会处理”之类的回应,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来看,电话里的事情似乎并不轻松。
苏软的心悄悄提了起来,手里的矿泉水瓶也捏得更紧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丝担忧。那个总是从容淡定、温柔体贴的陆时衍,此刻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有些心疼。
大约过了十分钟,陆时衍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他脸上的凝重已经收敛了不少,但眼底还是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目光扫过车厢,在触及苏软时,微微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迈步朝着自己的座位走来。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苏软忍不住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陆时衍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没什么大事,学校里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回去之后要立刻去办公室对接。”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苏软,眼底的疲惫被温柔取代,“让你担心了。”
“没有没有,”苏软连忙摇头,“正事要紧,你别太累了。”
“嗯。”陆时衍点点头,重新将那张速写放回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背包,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物品,“还好这次团建很顺利,也……很开心。”他的目光落在苏软脸上,带着一丝不舍和眷恋。
苏软的脸颊又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我也很开心。”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但气氛却和刚才的宁静不同,多了一丝微妙的沉重。苏软能感觉到陆时衍身上的压力,也明白他作为学校里备受重视的青年教师,肩上扛着不少教学和科研的责任。她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偶尔侧头看他一眼,心里满是心疼。
陆时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苏软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甚至下意识地轻轻回握了一下。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温柔而安抚,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她“没关系”。苏软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里面虽然还有一丝疲惫,却充满了坚定和温柔,让她心里的担忧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大巴车忽然猛地一刹车,巨大的惯性让车厢里的人瞬间失去平衡。苏软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手里的矿泉水瓶也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陆时衍反应极快,立刻伸出手臂,紧紧揽住了苏软的腰,将她稳稳地拉回座位上。他的手臂用力收紧,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牢牢抓住了前排座椅的靠背,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小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眼底满是担忧。
苏软的心脏“咯噔”一下,惊魂未定地靠在他的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像一座安稳的港湾,让她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惊险。腰上的力道紧实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
车厢里一片混乱,有人发出惊呼,有人的行李掉在了地上,还有人抱怨着司机怎么开车的。司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面突然窜出来一只狗,紧急刹车了,大家没事吧?”
陆时衍没有立刻松开苏软,而是低头仔细打量着她:“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和手上,带着浓浓的关切,指尖甚至轻轻拂过她的额角,确认没有磕碰。
“我……我没事,谢谢你。”苏软的脸颊通红,连忙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坐直身体,心里却还在砰砰直跳。刚才的亲密接触让她的心跳再次失控,腰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灼热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陆时衍见她确实没事,才松了口气,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臂,但还是伸手帮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矿泉水瓶,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擦手吧,刚才水洒到了。”
“谢谢。”苏软接过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陆时衍放在腿上的背包忽然滑落,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散落在座位和地板上。教案、钢笔、手机,还有那张被他珍藏的速写,都掉在了地上。
“哎呀!”苏软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生怕速写被弄脏。
陆时衍也立刻俯身,两人的手同时伸向那张画纸,指尖不经意间撞在一起,温热的触感让彼此都顿了一下。他们抬头对视一眼,苏软的脸颊瞬间红透,连忙移开目光,加快速度捡起画纸,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沾染的细小灰尘。
陆时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也弯腰捡起散落的教案和钢笔。就在他伸手去捡掉在过道上的手机时,车厢前部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打破了刚才的混乱后的平静。
“你怎么回事啊!我的行李箱都被你弄倒了,里面的东西都洒出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
“我也不是故意的,刚才刹车那么急,谁能站稳啊!”另一个男生的声音不甘示弱地回应。
“不是故意的就能算了?我里面有重要的东西,要是坏了怎么办!”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委屈和愤怒。
车厢里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原本闭目养神的人也纷纷睁开眼睛,看着争吵的两人。苏软和陆时衍也停下了捡东西的动作,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一个女生正蹲在地上,收拾着散落在地板上的化妆品和书本,她的行李箱倒在一旁,拉链已经崩开。旁边站着一个男生,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双手抱在胸前,似乎觉得女生在小题大做。
“大家都是同学,出门在外互相体谅一下,刚才确实是紧急情况。”有同学忍不住开口劝解。
“体谅?我体谅他,谁体谅我啊!这可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画笔,要是断了我找谁哭去!”女生说着,眼眶就红了,拿起一支被摔在地上的画笔,笔尖已经弯了,看起来损坏得很严重。
男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就是一支画笔吗?我赔你就是了,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
“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这是我特意为接下来的绘画比赛准备的,现在坏了,我怎么比赛啊!”女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里带着哭腔。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因为要专心开车,没办法回头处理。
陆时衍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东西,对苏软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嗯,你小心点。”苏软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忧。她知道陆时衍向来不爱掺和这些纷争,但此刻情况特殊,他大概是不忍心看着同学闹得太僵。
陆时衍起身朝着车厢前部走去,他的身形挺拔,气场沉稳,原本嘈杂的车厢瞬间安静了不少。争吵的两人也停下了争执,看向走过来的陆时衍。
“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陆时衍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语气平和。
女生看到陆时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支画笔对她的重要性。男生也梗着脖子,说明了自己并非故意。
陆时衍认真地听着,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弯腰拿起那支损坏的画笔看了看,又看了看女生散落的其他物品,然后对男生说:“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东西确实是因为你而损坏的,先给同学道个歉。”
男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着陆时衍的目光,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至于画笔,”陆时衍转向女生,语气温和了一些,“我认识一家专业的画笔维修店,回去之后可以帮你送过去看看能不能修复。如果修复不好,我帮你联系厂家重新定制一支,和这支一模一样的,不会影响你比赛。”
女生愣住了,似乎没想到陆时衍会这么说,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擦干,就哽咽着说:“真……真的吗?可是那支画笔是限量版的,很难买到……”
“放心吧,我有朋友在相关行业工作,应该能帮你解决。”陆时衍点点头,语气笃定,“现在先把东西收拾好,路上不安全。”
有了陆时衍的承诺,女生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男生也主动上前帮忙,车厢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陆时衍看着两人收拾好东西,才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来。苏软看着他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敬佩和爱慕。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沉稳应对,用最恰当的方式解决问题,既照顾到了别人的情绪,又妥善处理了矛盾,这样的他,实在太有魅力了。
陆时衍回到座位上,苏软连忙递给他一瓶新的矿泉水:“你真棒,一下子就解决了。”
陆时衍接过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只是举手之劳,大家出门在外,和气最重要。”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其实,我刚才想到,你也喜欢画画,以后如果你的画具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找稀有的画材,也可以找我。”
苏软的心里一暖,连忙点头:“嗯,谢谢你。”
就在两人说话间,大巴车忽然又晃动了一下,这次的晃动比刚才更加剧烈,紧接着,司机发出一声惊呼,大巴车朝着路边的护栏冲了过去!
“小心!”陆时衍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将苏软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护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车顶的扶手。
车厢里再次陷入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苏软紧紧闭着眼睛,蜷缩在陆时衍的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和车辆摩擦护栏的刺耳声音。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有他在身边,就有一丝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