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d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他死死盯着那份城寨重建项目的标书,又抬头看了一眼窗边那个模糊的背影。他混迹江湖二十年,从砍人上位到坐上荃湾话事人的位置,靠的是一股狠劲和不要命。他理解的权力,是拳头,是西瓜刀,是马仔的数量。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向他展示了另一种权力。
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甚至无法想象的权力。它不沾血,却比任何一把刀都锋利,能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和联胜的未来,连同他大d的命运,一起摆上牌桌。
“三成……你胃口不小。”大d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试图找回自己的气势,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凶悍,在对方那种云淡风轻的算计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荃湾一年能给你带来多少钱?整个和联胜的码头,未来五年,又能创造多少价值?”杨天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给你的是一张通往真正牌桌的门票,大d哥。收你三成船票,贵吗?”
大d沉默了。
他想到了邓伯那帮老家伙的嘴脸,想到了阿乐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他知道,就算他抢到了龙头棍,坐上了话事人的位置,他也只是那帮老家伙推出来的一个打手。两年后,他一样要下来。
但如果有了城寨项目……
整个和联-胜,都要看他大d的脸色吃饭。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耍我?”
杨天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个号码,然后将听筒递给了大d。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杨先生,晚上好。”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大d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港府工务署的署长,那个掌握着全港所有大型基建项目生杀大权的英国老头,霍华德。
“霍华?先生,我身边有位朋友,想跟你聊聊城寨二期项目承建商资质的问题。”杨天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大d握着听筒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能跟几百个古惑仔对骂不落下风,却不知道该如何跟电话里这位真正的权贵开口。
杨天从他手中拿回听筒,用流利的英文和对方交谈了几句,无非是些天气和赛马的闲聊,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三天后,署长先生会举办一个私人酒会。他让我带一位‘在建筑领域有远大抱负’的朋友,一起参加。”杨天坐回椅子上,重新交叉起双手,“大d哥,你现在,还需要我证明什么吗?”
大d站起身,没有再看那份标书,也没有再看桌上的五百万。他深深地看了杨天一眼,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敬畏。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杨天拿起那个装着五百万现金的信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要的,从来不是钱。
而是能印钱的资格。
环球通达物流机库。
气氛热烈得像在开奥运会。
靓坤和周星星,正通过卫星电话,与远在金三角的昆沙将军的副官,进行着一场跨越国界的,关于电影艺术的深度探讨。
“坦克!两辆t-54就够了!我要一个长镜头,主角开着坦克,在炮火中漂移,然后一炮轰掉敌人的指挥部!这是一种暴力美学!”周星星唾沫横飞地对着电话吼。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漂移……可能需要改装一下履带。还有,将军问,能不能给坦克也喷成金色的?”
“当然可以!”靓坤抢过电话,兴奋地大叫,“不光是坦克!你们的军装,AK47,RpG,全都给我镀上金!我要让观众看到,我们是在用黄金,谱写一曲和平的赞歌!这叫什么?这叫‘重金属摇滚战争片’!”
吉米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刚刚从俄罗斯军火商那里传真过来的,关于Rd-180火箭发动机的报价单。他默默地在报价单的背面,开始写自己的遗书。他觉得,自己的死法,很可能会被载入人类航空史册——史上第一个被纯金洲际导弹送上西天的财务总监。
傻强则在本子上奋笔疾书:“通过跨国军事资源整合与战地美学重构,将传统战争场面,提升为具有强烈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视觉奇观,开创‘奢华战争片’这一全新的电影流派。”
德国工程师克劳斯,则抱着一个巨大的扳手,幸福地晕倒在飞机的轮胎旁。就在刚才,靓坤为了表彰他的“火箭推进器”构想,当场奖励了他这个纯金打造的,重达二十公斤的工具。
克劳斯觉得,这可能不是奖品,而是凶器。
大帽山,蜂巢实验室。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地下基地。
“怎么回事?”李文博教授一把推开正在争吵的同事,冲到主控制台前。
屏幕上,代表着异形女王生命体征的各项数据,正在以一种极不正常的频率疯狂跳动。它的心率,在一秒钟内,从濒死状态的每分钟三次,飙升到了一千次以上。
“不可能!我们注射的神经毒素足以麻痹一头蓝鲸!”卓伟看着数据,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生理上的反应!”那个专攻神经学的女科学家,指着另一块屏幕,脸色煞白,“是精神层面!它的脑波活动,正在呈指数级增长!它在……做梦!”
中央深井的观察玻璃上,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一位负责样本监测的研究员,正呆呆地站在玻璃前,双眼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星星……冰冷的……家……”
刘建明带着两名安保人员冲了过去,试图将他拉开。
就在他们的手触碰到研究员肩膀的瞬间,那个平日里文弱不堪的学者,猛地回过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却缩成了两个漆黑的点。
“嘘……”他用一种不属于他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冰冷的声音说,“别吵醒……妈妈。”
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向那厚达一米的特种玻璃。
“砰!”
一声闷响,血花四溅。
警报声,尖叫声,还有那从深井底部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精神呓语,在这座地狱的产房里,交织成一曲疯狂的交响乐。
重案组办公室。
刘建明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面前,是那份毫无进展的退役警员失踪案卷宗。而他的另一部加密手机,刚刚收到了来自蜂巢基地的,关于那起“研究员自残事件”的简报。
简报的最后,附上了一段音频。
那是那个研究员在被注射强效镇定剂后,依旧在昏迷中不断重复的梦话。
“……LV-426……风暴……我们……不是第一个……”
刘建明关掉音频,将手机丢进抽屉锁好。他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香港。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守护的这座城市,像一个漂浮在无尽深渊之上的,华丽而脆弱的玻璃罩。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在玻璃罩上,敲开第一道裂缝的人。
风,已经灌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