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龙城寨的腐臭,到中环云端的冷冽空气,高进只用了一部电梯的时间。
天穹安保的顶层办公室,大得像一个教堂,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脚下是整片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仿佛是为这里的主人铺设的地毯。
高进已经有三年没穿过干净衣服了,身上那件皱巴巴的夹克,在这里显得像个笑话。他打量着眼前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年轻人,对方戴着金丝眼镜,斯文得像个大学教授,正在慢条斯理地冲着一杯手磨咖啡。
空气中弥漫的,是顶级咖啡豆的醇香,而不是他早已习惯的劣质烟草和霉味。
“坐。”杨天指了指对面的真皮沙发。
天养生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站在高进身后,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高进感觉自己的后颈一直在冒着凉气。
高进没有坐,他只是盯着杨天,眼神里是赌徒特有的审视和戒备。“你们老板就是你?”
“有问题吗?”杨天将冲好的咖啡推到他面前,“尝尝,蓝山一号。跟你平时在城寨喝的速溶,味道不太一样。”
高进的瞳孔缩了一下。对方不仅知道他在哪,还知道他喝什么。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好。
他拉开椅子坐下,却没有碰那杯价值不菲的咖啡。“天养生说,你能治好我的手。”他摊开自己的右手,两根手指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僵硬地蜷曲着,那是他一生的耻辱和梦魇。
“我能。”杨天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条件呢?”高进冷笑,“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然。”杨天端起自己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我要你去濠江,帮我赢一张赌桌。”
“濠江?”高进愣住了,“赌王何联城的地盘,现在乱得很。他侄子何耀祖勾结了外人,想抢班夺权。这种浑水,我为什么要替你去蹚?”
杨天笑了笑,放下咖啡杯。“因为三年前,在马尼拉的亚洲赌术大赛决赛上,最后一张牌,你本来应该拿到的是黑桃A,但荷官给你换成了一张方块七。那个荷官,是你最好的朋友,陈占。他收了对手五十万美金,外加你女朋友的一夜。”
高进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他心里最深、最烂的疤,除了他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杨天的语气依然平静,却带着一种神明般的洞察力,“我还能让你那两根手指,恢复知觉。甚至,比以前更灵活。”
高进死死地盯着杨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恐惧、愤怒、羞耻,以及一丝几乎被他遗忘的,名为“希望”的情绪,在他心里疯狂交织。
他慢慢地,重新坐了回去,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要我怎么做?”
杨天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个响指。
他面前的光屏上,一行字迹无声地浮现。
【叮。】
【是否消耗1000交易点,为目标(高进)进行“神经重塑”治疗?】
【是。】
下一秒,高进感觉自己的右手,忽然传来一阵钻心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和神经。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但那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紧接着,一股温暖、舒适的感觉,从他的指尖传来,麻木了三年的神经,像是干涸的河床重新被注入了活水,开始苏醒。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
那两根原本僵死的,如同枯枝般的手指,在他的意念下,竟然……动了。
他试着弯曲,伸直,再弯曲。动作从生涩到流畅,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划过空气时,那微弱的阻力。
杨天将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扔到了桌上。
高进颤抖着手,拿起那副牌。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牌面的那一刻,一种久违的,如同与情人重逢般的熟悉感,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手指,开始在扑克牌上舞动。
切牌,洗牌,单手扇形展开,再合拢。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到出现了残影。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手速,而是一种艺术,一种魔术。
“啪。”
他将牌整齐地码好,放在桌上,然后抬起头,看向杨天。
眼神里,所有的颓废、落魄、不甘,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昔日赌神睥睨天下的自信与锋芒。
不,比昔日更盛。他的手,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力量。
“我的命,是你的了。”高进站起身,对着杨天,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人,是魔鬼,也是神。
杨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一份文件推了过去。“这是濠江的资料。何联城老了,他的帝国需要一个新主人。而我,需要一个代理人。”
他站起身,走到高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去把属于你的东西,都赢回来。顺便,帮我把那张赌桌,也一起赢回来。”
“是,老板。”
高进拿起文件,转身离去。他的背影,不再有丝毫的佝偻,挺直得像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标枪。
天养生看着高进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他走到杨天身边,低声问:“老板,你就这么信他?”
杨天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臣服的城市。
“我不信他。”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信的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会比任何人都更害怕,再掉下去。”
光屏上,代表着濠江的那块灰色地图,一个象征着高进的,红色的箭头,已经悄然登陆。
而杨天的权力版图上,“金融掌控力”那一栏的旁边,一个名为“灰色产业”的全新模块,正在缓缓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