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环,午夜。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被吵醒的沙哑和不满,但在听清杨天声音的瞬间,那点慵懒立刻被一种高效的精干所取代。
“杨先生,我在听。”女人的声音变得清晰、冷静,像一把刚刚出鞘的解剖刀。她叫Eva,杨天在港岛金融界,最锋利的一把刀。
“收购一家电影公司,规模不重要,壳子干净就行。名字要好听,叫‘神话’。”杨天看着窗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助理买一杯咖啡。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疑问,只有记录的沙沙声。“明白,‘神话’电影公司。还有什么要求?”
“再设一个项目组,专门服务一位叫马军的编剧。给他开一个五百万的独立账户,作为项目启动资金,分批打给他。第一笔,五十万,现在就转。”
“马军?”Eva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笔尖在纸上顿了顿,“需要背景调查吗?”
“不用。”杨天笑了,“他是我新签的,金牌编剧。你只需要,把他当成,港岛的,斯皮尔伯格,来伺候。”
“明白。把他当成上帝。”Eva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h?n的,笑意,“还有吗,老板?”
“没了。”杨天挂断电话,轻轻晃了晃杯中残余的酒液。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刚刚被灌输进来的,名为“八极”的力量,正在与他原有的十倍身体素质,发生着奇妙的,融合。那是一种,爆炸性的,力量,被压缩在,一个,绝对稳定的,容器里的,感觉。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一按。
没有声音。
坚硬的桌面,却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向下,凹陷出一个,清晰的,指印。木质的纤维,在极限的压力下,无声地,粉碎,碳化。
天养生瞳孔微缩,他看着那个指印,像是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神迹。
“老板,你的手……”
“哦,”杨天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指尖,脸上依旧是那副斯文败类的微笑,“刚刚,不小心,按死了一只,路过的,蚂蚁。”
……
铁皮罐头里。
马军正抱着他那块白板,像一个,失恋的,酒鬼,抱着,最后一瓶,威士忌,喃喃自语。
“不对……不对……故事线,还不够,戏剧化!靓坤的复仇,缺乏,一个,情感的,爆发点!太子爷的黑化,也需要,一个,更具仪式感的,转折!比如,一场,大雨!一场,倾盆大雨里的,杀人戏!”
陈浩南靠在墙上,闭着眼,像一尊,入定的,雕像。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单方面的,头脑风暴。
“叮。”
机器人教导主任,滑到了马军的脚边。
马军低头,不耐烦地看了一眼。
屏幕上,没有,他期待的,人物状态更新,也没有,新的,血腥直播预告。
只有一行,来自,瑞士银行的,手机短信通知。
【您尾号6688的储蓄账户,于10月26日01:30,入账港币$500,000.00。当前余额:$500,012.50。】
马军,眨了眨眼。
他又眨了眨眼。
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把脸,凑到屏幕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着那串,零。
一,二,三,四,五……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
“我操——!”
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在狭小的铁皮罐头里,轰然炸响。
马军,像一根,被点燃的,窜天猴,从地上一跃而起,他一把抢过机器人,将它,高高地,举过头顶,像辛巴,被举上了,荣耀石。
“钱!是钱!我他妈的,有钱了!”他抱着冰冷的机器人,又哭又笑,像一个,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终于,看到了,可口可乐自动贩卖机的,疯子。
“首席科学家!你看到了吗!这是,片酬!是庄家,付给我的,第一笔,片酬!”他把脸,贴在冰冷的屏幕上,狂热地,亲吻着那串,数字,“五十万!这只是,定金!是天使轮!后面,还有,A轮,b轮,c轮!我要上市!我要敲钟!”
他放下机器人,冲回白板前,一把擦掉,之前写的,所有东西,用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写下两个大字。
“预算!”
“道具!灯光!摄影!美术!飞车特技!爆破!全都要用最好的!群众演员,一天,给五百!管两顿饭!要有鸡腿!”他拿着马克笔,指点江山,唾沫横飞,“还有,女主角!必须是,全港岛最正的!要有,激情戏!”
陈浩南,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着那个,已经,彻底,陷入癫狂的,马军,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拍电影,会坐牢的。”
……
废弃码头。
海风,吹起了,靓坤风衣的,衣角。
他没有回旺角,也没有回自己的别墅。他就那么,一个人,站在,码头的尽头,看着,远处,维多利亚港的,灯火。
b叔,远远地,站在车边,不敢靠近。
他看着靓坤的背影,感觉,那不是一个人。
是一把,插在,码头水泥地上的,刀。
一把,刚刚,被人,从火里,拿出来,又,扔进冰水里的,刀。刀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随时,都可能,崩碎。
但,也随时,都可能,饮血。
靓坤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的,加密信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排,崭新的,墨绿色的,木条箱。箱子上,印着,俄文,和,一个,狰狞的,镰刀锤子,标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第一批货,已到。请查收您的,片酬。】
靓坤,删掉了信息。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那片,被誉为,东方之珠的,璀璨夜景,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知道,戏,要开场了。
而他,拿到了,最重要的,道具。
……
浅水湾,蒋家大宅。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蒋天生,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手里,拿着一根,已经熄灭的,雪茄。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抽屉。抽屉里,是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柯尔特蟒蛇,点三五七马格南。他最喜欢的一把枪。
他已经,坐在这里,一个小时了。
他想起了,太子,在家宴上,说的,那句话。
“那把斧头,钝了。”
也想起了,陈耀,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刀,磨好了,就该,放回,刀鞘里。”
他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冰冷的,左轮手枪。
枪身,很重。
重得,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老到,连一把,自己亲手,磨出来的刀,都快要,握不住了。
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太子,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爸,很晚了,喝杯牛奶,早点睡。”他把牛奶,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了那把,银色的左轮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在看,一件,普通的,文具。
“这把枪,很漂亮。”
蒋天生,握着枪的手,微微一颤。他看着自己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无比陌生的,儿子,喉咙,有些发干。
“你……你喜欢?”
“不喜欢。”太子,摇了摇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嫌弃,“太老了,也太慢了。”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而且,”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杀一个人,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轻轻地,带上了门。
“砰。”
关门声,很轻。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蒋天生的,心脏上。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把,曾经,代表着,他无上权力的,左轮手枪。
第一次,觉得,它,像一个,可笑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