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联胜“网络科技部”里,关公像的脸上,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数据的阴霾。
“d哥,‘格斗专用键盘’的第一批货已经发出去了,反响热烈!下单的兄弟都说,分量足,手感好,就是还没找到机会试用。”鱼头标拿着一份销售报表,眉飞色舞地汇报。
大d叼着雪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江湖女神”评选的实时票数上,头也没回:“告诉他们,别急,机会马上就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马仔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比机箱的电源灯还绿。
“d哥!不好了!‘大水喉’派人传话过来了!”
“大水喉?”大d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一个给好几个社团洗黑钱的老家伙,辈分高,人脉广,但从不参与打打杀杀,是江湖上公认的“和气生财”的典型。
“他传什么话?”
“他……他说,让我们立刻把‘江湖女神’榜上,他那个叫Kiki的小情人的照片给删了。不然……不然就让我们好看。”马仔的声音都在发抖。
“好看?”大d把雪茄往烟灰缸里一摁,笑了,是被冒犯的冷笑,“他一个管账的老家伙,拿什么让我好看?用算盘砸我吗?”
他觉得自己作为“江湖网”的创始人和cEo,已经站上了全新的高度。在他眼里,大水喉这种不碰刀枪的“文职人员”,跟不上时代,就是被淘汰的命。
“鱼头标,你去回复他。”大d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用一种互联网新贵的口吻下达指令,“告诉大水喉,我们‘江湖网’是一个开放、公平的平台。删照片,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为Kiki小姐充值,购买VIp投票通道,只要票数冲到第一,我们平台可以送他一个‘年度总冠军’的荣誉奖杯。”
鱼头标张了张嘴,想劝,但看到大d那副“我正在改变世界”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觉得,d哥可能不是在搞网站,是在修仙,已经快要飞升了。
旁边的大学生阿杰,悄悄地在电脑上打开了求职网站的页面。
……
西九龙总区,反黑组。
梁小柔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铁头明捧着一盆吊兰,对着一个水果摊主,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照片旁边,是一份报告。
报告显示,“港岛城市生态循环发展有限公司”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又完成了两笔“壮举”:一是以三倍价格,独家买断了一位荷兰园艺师培育的新品种吊兰未来三年的全部产量;二是宣布将赞助港岛中小学诗歌朗诵比赛,奖品是孔子白玉雕像。
每一条信息,都在加深梁小柔的认知混乱。
“柔姐,”一个探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昨晚慈云山那边有场大规模械斗,几十号人,起因……好像是一个叫‘江湖网’的网站。”
“江湖网?”梁小柔抬起头,这个词让她感到一丝陌生。
“是和联胜大d搞的,一个给古惑仔用的社交网站。他们在上面搞排名,搞投票,搞得乌烟瘴气。昨晚那场械斗,就是为了给某个大佬的马子投票。”
梁小柔的指尖,在铁头明那张笑脸的照片上,轻轻敲击着。
大d,靓坤。
一个,在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将社团矛盾和暴力,搬到线上,无限放大。
另一个,在用最烧钱、最荒谬的方式,给社团暴力,披上“环保”、“国学”和“企业文化”的外衣,无限消解。
一个在制造噪音,一个在制造更高级的噪音。
她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但这种联系,被一层厚厚的,由吊兰和服务器构成的迷雾,完全遮蔽了。
“把那个网站的资料给我一份。”她说。
这或许是另一条死路,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在迷宫里待久了,任何一堵看起来不一样的墙,都值得去撞一撞。
……
半山,公寓。
靓坤正在给大b等人,开“高级管理人员培训会”。
他身后的小白板上,用红笔写着两个大字——“周礼”。
“什么是礼?我跟你们讲,礼,就是差别,是秩序。”靓坤推了推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论语》,派头十足,“为什么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这就是礼。我们天穹集团,也要有自己的礼。”
他指着大b:“你,人力资源总监,以后见我,要退后三步,鞠躬四十五度。这叫‘君臣之礼’。”
他又指着另一个新提拔的堂主:“你,夜总会业务主管,以后跟你手下的妈咪开会,她们要站着,你才能坐着。这叫‘内外之别’。”
“至于那些捧着吊兰的四九仔,”靓坤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就是那个‘鼎’。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衬托出,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大b和一众头目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都从靓坤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自信。他们觉得,坤哥已经不是在混社团了,他是在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现代王朝。
“坤哥,那和联胜那个‘江湖网’呢?”大b问,“他们现在搞得太过火,大水喉都敢得罪。”
“跳梁小丑,不知礼数,自取灭亡。”靓坤用一种宣判的口吻,给大d下了定义,“他以为他建的是平台,其实,他建的是一座,没有规矩的危楼。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看他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玩死就行了。”
他觉得,这正是杨天教给他的,最高深的谋略——“无为而治”。
……
杨天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是“江湖网”的后台界面。
他看到了大d对大水喉的“回复”。
那是一种无知者无畏的,属于旧时代莽夫的,最后的狂妄。
他笑了笑,关掉了后台界面,打开了一个股票交易软件。屏幕上,几支不起眼的,与通讯、服务器托管相关的科技股,正在微微波动。
天养生从他身后走过,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要动手吗?”
“不用。”杨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有些人,杀他,太便宜他了。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一点一点,变成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沉稳的男人。
“陈律师,是我。”
“杨先生,有什么吩咐?”
“帮我联系几家瑞士的基金公司,告诉他们,港岛有几家科技公司的股价,存在‘非理性泡沫’,有很大的做空空间。另外,把‘江湖网’最近引发的所有恶性事件的资料,匿名发给港岛通讯事务管理局。”
杨天挂断电话,端起桌上的牛奶。
他知道,大水喉的反击,不会是刀和枪。那个老家伙,最擅长的武器,是规则和资本。他会用人脉,让监管部门注意到这个“藏污纳垢”的网站;他会用金钱,让那些提供服务器和带宽的公司,重新评估与和联胜合作的风险。
这会是一场,无声的绞杀。
而大d,那头沉浸在“平台之王”美梦里的公牛,甚至不会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电脑屏幕上,“江湖网”的实时在线人数,那个一直飙升的,让大d引以为傲的数字,在某一刻,忽然停滞了。
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开始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下跌落。
第一块砖,已经松动。
那面用狂妄和无知砌成的墙,即将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