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笙指尖的冷汗顺着指缝滴落在密码本的皮质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陆承渊就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紧攥密码本的手上,空气里弥漫着老洋房特有的樟木香气,混杂着几分无形的张力。
“解开它,”陆承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有你能做到。”
阮月笙抬眼,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惊惶。方才从地下室暗格取出这本密码本时,她以为会是复杂的摩斯密码或是军方常用的替换加密,可当她翻开第一页,看到那些杂乱无章的数字和符号时,心脏却骤然缩紧——这不是任何一种公开的加密体系,更像是某种私人化的、只属于特定之人的密钥。
“我……我不知道怎么解。”她下意识地将密码本往怀里缩了缩,指尖却触到封皮内侧隐秘的刻痕。那是她多年前无意之间用发簪刻下的小月亮图案,此刻正硌着她的掌心,提醒着这本密码本与她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承渊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带着熟悉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安抚。“你再仔细看看那些数字,”他的声音放轻了些,“有没有觉得哪里熟悉?”
阮月笙深吸一口气,重新翻开密码本。第一页顶端是一串数字:。她盯着这串数字,眉头紧锁。1907年?那是她出生的年份。0312……三月十二日?那是她的生日!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承渊,眼底满是难以置信。“这……这是我的生日?”
陆承渊颔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我猜,这就是密钥的基础。当年你父亲交给我的时候,只说‘唯月笙可解’,我那时还不解其意,直到看到这串数字。”
阮月笙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那串数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在她生日那天,带着她去外滩的钟表行,教她认识时间,还笑着说:“月笙的生日,是最特别的密码,能打开所有秘密。”那时她只当是父亲的玩笑,如今想来,父亲早已在她心中埋下了破解密码的种子。
“可仅凭生日,怎么解开这些符号?”阮月笙看向密码本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和奇怪的符号,有些茫然。她试着将生日数字与符号对应,却发现毫无规律可循。
陆承渊弯腰,手指轻轻点在其中一个符号上:“你看这个符号,像不像你小时候画的月亮?”
阮月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符号果然像是一轮弯月,只是右下角多了一个小小的圆点。“这是……我画的月亮?”她喃喃道,记忆深处,她确实喜欢在纸上画各种各样的月亮,有时会在角落加上一个圆点,代表星星。
“再看这个,”陆承渊又指向另一个符号,“像不像你母亲最喜欢的玉兰花?”
那个符号层层叠叠,确实有几分玉兰花绽放的姿态。阮月笙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这本密码本里的符号,似乎都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与她的记忆紧密相连。
“你父亲当年创建‘新月社’,核心成员都是他最信任的人,而密码本里记录的,是新月社的联络方式和重要任务部署。”陆承渊的声音变得凝重,“如今时局动荡,日军步步紧逼,新月社的成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只有解开密码本,才能联系上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
阮月笙握紧了密码本,指尖的力道让指节泛白。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本密码本,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父亲已经牺牲,陆承渊身负重任,而她,作为阮家的女儿,作为父亲口中“能打开所有秘密”的人,没有退缩的理由。
“我试试。”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她将生日数字拆分开来,1、9、0、7、0、3、1、2,然后对应到符号上。她发现,每个符号都可以拆分成不同的部分,而这些部分恰好能与生日数字对应起来。
比如那个像月亮的符号,弯月的弧度对应数字“3”,右下角的圆点对应数字“0”,组合起来就是“30”。而另一个像玉兰花的符号,花瓣的层数对应数字“7”,花茎的长度对应数字“1”,组合起来就是“71”。
“不对,”阮月笙摇了摇头,“这样组合出来的数字毫无意义,肯定还有别的规律。”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父亲曾经教过她的东西。父亲是数学老师,对数字有着特殊的敏感,他曾经教过她一种“生日坐标法”,就是以生日为基础,建立坐标系,将数字与图形对应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找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生日1907年3月12日,然后以年份的后两位“07”为横坐标,月份“03”为纵坐标,日期“12”为竖坐标,建立了一个三维坐标系。接着,她将密码本上的符号按照形状拆分成不同的坐标点,对应到坐标系中。
“有了!”阮月笙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她发现,每个符号对应的坐标点组合起来,竟然是一个个汉字的笔画顺序。比如第一个符号,对应的坐标点是(7,3,1)、(7,3,2)、(7,2,2)、(6,2,2),按照这个顺序书写,竟然是一个“安”字。
陆承渊凑过来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错,就是这样。你父亲果然用了最特别的方式,将密钥藏在了你的生日里,藏在了你的记忆里。”
阮月笙继续破解,指尖在纸上飞快地滑动。“安、全、转、移、至、法、租、界……”她一边念,一边将破解出来的汉字写在纸上。这些文字组合起来,正是一条新月社成员的转移指令,明确指出了转移的时间、地点和联络暗号。
就在她破解到一半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打破了老洋房的宁静。陆承渊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只见几辆黑色的汽车停在巷口,车上下来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朝着老洋房的方向走来,手里拿着枪。
“是日军的特务!”陆承渊的声音凝重,“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阮月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将密码本和写有破解内容的纸紧紧抱在怀里。“怎么办?我们现在走不了了!”
陆承渊快速扫视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暗门处。“那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后面的小巷。”他拉起阮月笙的手,“你先从密道走,我来掩护你。”
“不行!”阮月笙摇摇头,“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陆承渊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月笙,密码本和破解的内容比我的命更重要。你必须把它们安全送出去,交给新月社的负责人。这是你父亲的遗愿,也是我们共同的使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塞到阮月笙的手里,“拿着,保护好自己。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阮月笙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底打转。她知道陆承渊说的是对的,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留下来面对危险?“我……”
“没时间了!”陆承渊打断她,用力将她推向暗门,“快走吧!我会追上你的!”
暗门被推开,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阮月笙回头看了一眼陆承渊,他已经拿起另一把枪,正警惕地盯着门口。她咬了咬牙,转身钻进了密道,暗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密道里一片漆黑,阮月笙只能摸索着前进。她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声和打斗声,每一声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陆承渊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安全脱身,只能加快脚步,朝着通道的另一端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那是密道的出口,隐藏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里。她推开出口的盖子,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发现仓库里空无一人。
她松了一口气,刚想拿出破解的内容看看下一步该去哪里,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特务正拿着枪指着她。
“阮小姐,别来无恙啊?”特务的脸上带着阴狠的笑容,“陆承渊让你把密码本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阮月笙握紧了手中的枪,眼神坚定。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不能让父亲的心血白费,不能让陆承渊的牺牲毫无意义。“密码本在我手里,想要?先过我这一关!”
她举起枪,瞄准了特务。虽然她从来没有开过枪,但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密码本,活下去,完成父亲和陆承渊交给她的使命。
特务冷笑一声,扣动了扳机。阮月笙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打在了旁边的木箱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趁机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射出,正好命中特务的手臂。特务惨叫一声,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阮月笙冲上去,一脚将特务踹倒在地,然后捡起地上的枪,指着他的脑袋。
“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厉声问道。
特务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是……是我们跟踪陆承渊来的。我们早就知道他和你有联系,一直在暗中监视你们。”
阮月笙心中一沉,原来他们早就被盯上了。她看了一眼特务,知道留着他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枪收了起来,转身朝着仓库外面走去。
走出仓库,外面的街道一片混乱。日军的特务正在四处搜查,行人纷纷躲避。阮月笙将密码本和破解的内容藏在衣服里,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朝着法租界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解开密码本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需要联系上新月社的成员,将他们安全转移,还要协助陆承渊完成更多的任务。前路充满了危险,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勇气。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父亲的精神在指引着她,陆承渊的信任在支撑着她,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新月社成员,也在等待着她的消息。
走到街角,她回头望了一眼老洋房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陆承渊,你一定要平安。等着我,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然后,她转过身,坚定地朝着法租界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让她在乱世之中,显得格外耀眼。密码本紧贴着她的胸口,仿佛父亲和陆承渊的心跳,与她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成为她前进的动力。她知道,只要密码本还在,只要她还活着,这场战斗就不会结束,而胜利,终将属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