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的指尖刚触到那卷藏在梨花木柜暗格中的图纸,阁楼的木窗突然被一阵穿堂风撞得哐当作响,卷起的尘埃落在图纸边缘,露出“民国三十一年”的落款。他下意识按住图纸,余光瞥见窗外巷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车牌末尾的“73”两个数字,和昨天跟踪他到古董店的人一模一样。
“小心窗外。”苏清媛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手里攥着半块刚从后门巷口买的桂花糕,嘴角还沾着糖霜,眼神却锐利如刀,“那辆车已经在这儿守了整整两个小时,刚才你进阁楼的时候,副驾驶的人一直在拍照。”
林砚之迅速将图纸卷起来塞进怀里,转身时带倒了桌边的铜制烛台,烛火摇曳中,他看清苏清媛身后跟着的老陈——古董店的退休木匠,此刻正举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锛子,脸色凝重:“林先生,苏小姐,我刚才在地下室检查水管,发现西北角的墙面是空的,敲上去有回声,不像是砖石结构。”
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林砚之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针正指向下午三点,阳光斜斜地穿过阁楼的气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老陈,你先去前门盯着,假装整理货架,一旦有陌生人进来,就用算盘敲三下。清媛,你跟我去地下室,那图纸上标的入口,恐怕就在你说的空墙后面。”
苏清媛点点头,将桂花糕塞进兜里,从柜台下翻出一把生锈的铜钥匙:“这是我爷爷留下的,说是古董店的‘根’,以前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地下室钥匙,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地下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樟木香气。老陈之前说的空墙位于地下室最深处,墙面被厚厚的蛛网和灰尘覆盖,乍看之下与其他墙面并无二致。林砚之掏出图纸展开,借着苏清媛手里的手电筒光线,图纸上的线条逐渐清晰——那是一张标注着“防空洞改造示意图”的图纸,密密麻麻的线条勾勒出通道、密室和机关的位置,而入口处的标记,正好对应着眼前这面墙的位置。
“民国三十一年,正是战乱最凶的时候,这古董店地处老城区中心,挖防空洞合情合理。”林砚之指尖划过图纸上的一处红点,“但你看这里,标注着‘暗阁’,里面画着一个方形的凹槽,像是用来放什么东西的。”
苏清媛凑近细看,手电筒的光在图纸上移动,突然停在一处备注上:“‘玉琮为钥,北斗为引’,这是什么意思?”
“玉琮……”林砚之突然想起昨天在古董店收购的那只西周玉琮,青绿色的玉质上刻着细密的云雷纹,当时他只当是普通的古玉器,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开启暗阁的钥匙。他刚要开口,阁楼方向突然传来三声清脆的算盘声——老陈的信号,有人进来了。
“我上去应付。”苏清媛立刻转身,将手电筒塞给林砚之,“你抓紧时间,我尽量拖延。记住,一旦听到我敲地下室的门三下,就立刻把图纸藏好,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林砚之立刻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空墙,果然听到里面传来空洞的回声。他按照图纸上的指示,在墙面下方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凸起,用力按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墙面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洞口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林砚之举着手电筒走进去,通道狭窄而陡峭,台阶上长满了青苔,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走了大约十几级台阶,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个大约十平米的密室出现在眼前,密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积满了灰尘,却依然能看出上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
“北斗为引……”林砚之喃喃自语,从怀里掏出那只西周玉琮,按照图纸上的方位,将玉琮放在了北斗七星的“天权”位置。就在玉琮落下的瞬间,石桌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桌面缓缓裂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黑色的铁盒。
他刚要伸手去拿铁盒,通道上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苏清媛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林砚之,他们进来了!快藏起来!”
林砚之立刻将铁盒和图纸塞进怀里,迅速躲到密室角落的一个石柜后面。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线扫了进来,伴随着一个粗哑的声音:“老大,这里果然有个密室,那小子肯定藏在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砚之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苏清媛给他的防身短刀。就在这时,他听到苏清媛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镇定:“各位,这里是我家古董店的私人地下室,你们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已经涉嫌非法入侵,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那个粗哑的声音嗤笑一声,“苏小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爷爷当年可是给日本人当过翻译,这防空洞就是他为日本人挖的,里面藏着的东西,都是国家的文物,我们是来‘回收’的!”
“你胡说!”苏清媛的声音带着愤怒,“我爷爷是爱国志士,当年是假意投靠日本人,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些文物!你们到底是谁?”
林砚之躲在石柜后面,悄悄观察着进来的人——一共四个,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戴着口罩,为首的人身材高大,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正缓缓走向石桌。突然,那人的脚步停住了,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玉琮上:“这是西周玉琮?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传说中藏着宝藏的钥匙,果然在这里。”
他伸手去拿玉琮,林砚之突然从石柜后面冲了出来,手里的短刀直刺向那人的后心。那人反应极快,猛地转身,手枪对准了林砚之的胸口:“小子,找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清媛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那人的胳膊,大喊:“林砚之,快跑!”
林砚之趁机一脚踹向那人的膝盖,那人吃痛之下,手枪掉在了地上。老陈不知何时也冲了进来,手里的锛子朝着另一个黑衣人头上砸去,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混乱中,林砚之捡起地上的手枪,对准剩下的两个黑衣人:“都不许动!警察马上就到!”
那两个黑衣人见状,对视一眼,突然朝着密室的另一个方向跑去,那里竟然还有一个隐蔽的出口。林砚之想要追赶,却被苏清媛拉住:“别追了,他们手里可能还有同伙,我们先看看铁盒里是什么。”
老陈已经制服了那个被砸晕的黑衣人,正用绳子将他捆起来。林砚之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铁盒,打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泛黄的日记和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身边站着的正是苏清媛的爷爷,两人手里捧着一个青铜鼎,背景是一座古老的城门。日记的第一页,写着苏清媛爷爷的名字:苏振邦。
“我爷爷果然是爱国志士。”苏清媛看着照片,眼眶泛红,“他在日记里写,当年日本人逼迫他挖防空洞,其实是为了存放从民间掠夺的文物,他表面答应,暗地里却在防空洞下改造了密室,将最珍贵的几件文物藏了起来,等待抗战胜利后交给国家。”
林砚之翻看着日记,里面详细记录了防空洞和密室的机关设计,还有文物的清单,其中提到了一件“凤鸟纹铜尊”,价值连城,被藏在密室的另一个暗格中。他抬头看向密室的墙壁,按照日记里的描述,在一处刻着凤鸟图案的石壁上轻轻一按,石壁缓缓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个青铜尊,上面的凤鸟纹栩栩如生,历经岁月依然散发着古朴的光泽。
“这下麻烦了。”林砚之合上日记,眉头紧锁,“刚才那些人,肯定是冲着这些文物来的,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一定知道日记里的内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老陈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外面:“林先生,苏小姐,刚才我已经报了警,警察应该快到了。不过那些人跑的时候,好像记下了我们的车牌号,以后我们恐怕要多加小心。”
苏清媛走到石桌旁,拿起那只西周玉琮,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这些文物,是我爷爷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我们必须把它们安全地交给国家。林砚之,你有办法联系到文物局的人吗?我担心警察来了之后,这些文物的安全无法保证,毕竟刚才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盗墓贼。”
林砚之点点头,掏出手机:“我认识省文物局的李教授,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快带专业的团队过来。另外,我们得把这里的机关重新关好,在李教授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再进来。”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按照图纸上的指示,将密室的机关一一复位,石桌恢复原状,墙面重新闭合,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苏清媛则在老陈的帮助下,将那个被捆住的黑衣人拖到了地下室的储物间,用布堵住了他的嘴。
电话接通后,林砚之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李教授在电话那头激动不已,表示会立刻动身,带团队赶来。挂了电话,林砚之看着苏清媛,眼神坚定:“清媛,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很危险,那些人肯定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你怕吗?”
苏清媛笑了笑,将桂花糕从兜里掏出来,掰了一半递给林砚之:“我爷爷当年面对日本人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我还有你和老陈,我们三个联手,一定能保护好这些文物。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阁楼找图纸的?”
林砚之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昨天我在整理你爷爷留下的遗物时,发现一本账本,里面有一笔奇怪的支出,写着‘购水泥三十吨,钢材十吨,付现洋五百块’,时间正好是民国三十一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一家古董店,怎么会需要这么多水泥和钢材,后来看到你爷爷在账本后面画的简易地图,才知道这里有个防空洞改造的密室。”
老陈走到两人身边,手里拿着刚才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一个徽章,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林先生,你看这个徽章,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对了,去年我去邻市送货,在一个古玩市场看到过类似的徽章,当时一个老板说,这是一个专门倒卖文物的犯罪团伙的标志,他们手段狠辣,已经盗掘了好几个古墓,警方一直在通缉他们。”
林砚之接过徽章,仔细看了看,徽章上是一个展翅的乌鸦图案,下面刻着“鸦羽”两个字:“鸦羽团伙……我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他们最近在本省活动频繁,没想到竟然盯上了这里的文物。”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被敲响了三下,是老陈之前约定的信号,说明警察来了。林砚之深吸一口气,将徽章收好:“走,我们出去看看,记住,关于日记和凤鸟纹铜尊的事,暂时不要告诉警察,等李教授来了再说,以免走漏风声。”
三人走出地下室,古董店的大堂里已经站了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为首的警察看到林砚之,立刻走上前:“你好,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非法入侵?”
林砚之点点头,指了指储物间的方向:“是的,我们已经将其中一人制服,另外三人逃跑了,他们是专门倒卖文物的团伙,身上有凶器。”
警察立刻派人去储物间提人,同时对古董店进行了搜查。林砚之趁机将李教授即将赶来的消息告诉了带队的警察,警察表示会派人留守,保护古董店的安全。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古董店的橱窗,洒在那些古老的瓷器和青铜器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苏清媛坐在柜台后面,翻看着爷爷的日记,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
林砚之走到她身边,递过一张纸巾:“别难过,你爷爷的心愿,我们一定会帮他完成,这些文物,一定会安全地交给国家。”
苏清媛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林砚之:“谢谢你,林砚之,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爷爷的秘密,这些文物也可能已经落入了坏人的手中。”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林砚之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巷口的黑色轿车已经消失不见,但他知道,鸦羽团伙不会就此罢休,一场更大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
老陈端来三杯热茶,放在桌上:“林先生,苏小姐,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们站在一起,守护好这家古董店,守护好这些文物。”
林砚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好,从今天起,我们三个,就是这家古董店的守护者,也是这些文物的守护者。”
夜色渐浓,古董店的灯光亮起,映照着三人坚定的身影。地下室的密室里,凤鸟纹铜尊静静地躺在暗格中,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而那卷密室机关图纸,被林砚之藏在了更隐蔽的地方,它不仅记录着防空洞的改造秘密,更承载着一段跨越岁月的爱国情怀,以及即将展开的,一场与文物犯罪团伙的生死较量。
此时,距离李教授赶来还有三个小时,林砚之知道,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鸦羽团伙的反扑,随时都有可能到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巷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铁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护好这些文物,完成苏振邦老先生未竟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