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指尖捻着那枚从暗阁密室带出的玄鸟绣片,锦缎上的金丝在晨光里流转,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绣片边缘的磨损痕迹昭示着它的年代久远,而背面密密麻麻的针脚,远比正面那只振翅欲飞的玄鸟更令人费解——那些看似杂乱的交叉针脚,既不像装饰,也不似修补,倒像是某种隐晦的符号,在锦缎的经纬之间悄然铺展。
“这针法……不对劲。”沈知年凑过来,指尖刚触到绣片就被苏清鸢轻轻避开。她记得密室里的警示,这绣片或许藏着玄鸟阁最深的秘密,稍有不慎便可能触发意想不到的机关,或是泄露足以颠覆朝野的机密。
苏清鸢将绣片平铺在透光的云母片上,晨光穿透锦缎,背面的针脚瞬间浮现出奇异的轮廓。原本看似孤立的针点,在光影的映衬下竟连成了纵横交错的线条,有些地方是细密的回字针,有些则是疏朗的缠枝纹,更有几处用金线绣出的圆点,在光影中格外醒目。
“你看这里。”苏清鸢用银针轻轻点向一处金线圆点,“寻常刺绣中,金线多用来突出主体,可这枚圆点周围的针脚,却像是刻意围绕它排布的。还有这些回字针组成的区域,大小形状都极为规整,不像是随性而绣。”
沈知年眯起眼,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古籍馆查到的玄鸟阁记载:“传闻玄鸟阁内部等级森严,分羽、翼、翎、爪四堂,每堂各有主事,而总领全局的,则是神秘的‘玄鸟主’。难道……这绣片上的针脚,是在描绘玄鸟阁的组织架构?”
这个猜测让两人都心头一震。苏清鸢立刻取来纸笔,对照着云母片上的针脚分布,一一勾勒下来。回字针组成的四个方块,恰好对应“羽、翼、翎、爪”四堂,而那些缠枝纹则像是连接四堂的通道,金线圆点所在的位置,正是四堂交汇的中心,想必就是“玄鸟主”的所在。
“可这针法为何如此特殊?”沈知年不解,“若只是记录组织架构,大可直接绘制图谱,何必用刺绣的方式,还藏在绣片背面?”
苏清鸢指尖划过绣片上的玄鸟图案,正面的玄鸟羽翼舒展,每一根羽毛都用长短不一的针脚绣成,仔细看去,每片羽毛的针脚密度竟与背面的某个区域一一对应。“这玄鸟标记针法,或许不只是记录,更是一种‘钥匙’。”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母亲说,玄鸟阁的秘密藏在‘绣骨’之中,从前我以为是刺绣的精髓,如今看来,或许是指这绣片背后的针脚架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暗卫灵雀前来禀报:“苏姑娘,沈公子,京郊发现一具尸体,身上有玄鸟阁的标记,而且……他手中攥着半块与您手中相同的绣片。”
两人赶到京郊的乱葬岗时,尸体已经被暗卫妥善安置。死者穿着玄鸟阁羽堂的服饰,胸口绣着半只玄鸟,与苏清鸢手中的绣片恰好能拼合在一起。更令人震惊的是,死者掌心的绣片背面,同样有针脚组成的符号,只是比苏清鸢手中的这半块少了两个金线圆点。
“看来这绣片并非完整,”沈知年检查着死者的伤口,“致命伤是玄鸟阁特有的‘羽刃’,看来是内部清理,或是被敌人截杀。他手中的绣片,应该是羽堂的部分架构图。”
苏清鸢将两块绣片拼合,透光一看,原本残缺的针脚线条瞬间连贯起来,羽堂的区域与中心的金线圆点之间,多出了一道细密的缠枝纹。“这针法果然藏着玄机,”她忽然明白,“每一块绣片对应玄鸟阁的一个堂口,只有将四堂的绣片集齐,才能拼凑出完整的组织架构,找到玄鸟主的位置。”
可他们手中只有羽堂的半块和中心的部分绣片,剩下的翼、翎、爪三堂绣片又在何处?苏清鸢忽然想起之前在靖王府见到的那幅《百鸟朝凤图》,图中玄鸟的羽翼部分,针法与手中绣片极为相似。“难道靖王府藏着另一块绣片?”
两人立刻赶回靖王府,却得知那幅《百鸟朝凤图》早已被靖王送往宫中,献给了太后。“太后酷爱刺绣,尤其对玄鸟图案情有独钟,”靖王的侍卫解释道,“这幅图送进宫后,就被太后挂在了寝殿的暖阁里。”
进宫的路远比想象中艰难,太后身边的嬷嬷对刺绣极为挑剔,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暖阁。苏清鸢思来想去,决定以绣娘的身份入宫。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苏绣技艺,她果然得到了太后的赏识,被允许留在暖阁整理刺绣藏品。
暖阁里香气氤氲,挂满了各式刺绣珍品,《百鸟朝凤图》就挂在正中央。苏清鸢强压着心头的激动,目光落在图中玄鸟的羽翼上——果然,那部分的针法与手中绣片如出一辙,而且在羽翼的末端,隐约能看到一处金线圆点,与她手中绣片的中心圆点遥相呼应。
就在她准备仔细观察时,太后忽然走进暖阁,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这绣技,倒是有几分玄鸟阁的韵味。”
苏清鸢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行礼:“太后谬赞,臣妾只是自学成才,不敢与玄鸟阁相提并论。”
太后轻笑一声,走到《百鸟朝凤图》前,指尖轻轻拂过玄鸟的羽翼:“你可知这幅图的来历?这是当年玄鸟阁的绣娘献给先皇的,图中藏着玄鸟阁的秘密。可惜啊,先皇到死都没能解开。”
苏清鸢顺着太后的话头问道:“太后英明,想必早已洞悉其中玄机?”
太后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清鸢的指尖:“你手中的绣片,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清鸢心中一惊,没想到竟被太后识破。她索性不再隐瞒,取出手中的绣片:“这是臣妾从母亲的遗物中发现的,母亲曾是玄鸟阁的绣娘。”
太后看着绣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原来你是苏绣娘的女儿。当年你母亲离开玄鸟阁,就是为了避开阁中的内斗。可惜,有些命运,终究躲不过。”
太后告诉苏清鸢,《百鸟朝凤图》中藏着翼堂的绣片,而翎堂和爪堂的绣片,分别在镇国公府和锦衣卫指挥使手中。玄鸟阁的每一代玄鸟主,都会将组织架构图拆分成四块绣片,交由四堂堂主保管,只有在危急时刻,才能将绣片集齐,找到玄鸟主的继承人。
“如今玄鸟阁内乱,四堂堂主互相猜忌,甚至自相残杀,”太后叹了口气,“你母亲当年就是因为不愿参与内斗,才带着半块羽堂绣片隐居。如今你既然继承了绣片,就该担起责任,平息内乱,找到真正的玄鸟主继承人。”
苏清鸢接过太后递来的《百鸟朝凤图》,图轴的夹层里果然藏着一块绣片,正是翼堂的部分。她忽然明白,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并非只是让她守护绣片,而是让她肩负起拯救玄鸟阁的使命。
离开皇宫时,沈知年早已在宫外等候。看到苏清鸢手中的绣片,他立刻明白事情有了进展。“镇国公府和锦衣卫那边,我们该如何入手?”
苏清鸢看着手中的三块绣片,拼合起来的针脚已经勾勒出大部分组织架构,只剩下翎堂和爪堂的区域还处于空白。“镇国公府的小姐酷爱刺绣,我们可以通过参加府中的赏花宴接近她;而锦衣卫指挥使,据说最近在追查玄鸟阁的余党,我们或许可以用绣片作为诱饵,与他见面。”
可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赏花宴上,镇国公府的小姐对苏清鸢手中的绣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却在得知绣片的来历后,突然变脸:“玄鸟阁的东西,我府中绝不沾染!”原来镇国公府的先祖曾因玄鸟阁的内斗而深受其害,因此世代禁止与玄鸟阁有任何牵扯。
而锦衣卫指挥使更是谨慎,面对苏清鸢的邀约,只派了一名下属前来,要求苏清鸢先交出手中的绣片,才肯见面。显然,他对苏清鸢的身份和目的充满了怀疑。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灵雀带来了一个消息:玄鸟阁翎堂的堂主在城外的破庙现身,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苏清鸢和沈知年立刻赶往破庙,却看到翎堂堂主正与爪堂堂主激烈打斗,两人手中都拿着半块绣片。
“住手!”苏清鸢大喝一声,手中的绣片在空中展开。金光闪过,两块绣片竟自动飞向苏清鸢手中的绣片,拼合在一起。完整的玄鸟绣片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背面的针脚架构图清晰可见,中心的金线圆点发出柔和的光晕,照亮了破庙的每一个角落。
两位堂主都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敬畏。“玄鸟认主……”翎堂堂主喃喃道,“传说中,只有玄鸟主的继承人,才能让四块绣片完美融合。”
苏清鸢看着手中完整的绣片,忽然明白,母亲的遗物不仅藏着玄鸟阁的组织架构,更藏着继承人的秘密。而她,作为苏绣娘的女儿,正是那个注定要肩负起玄鸟阁使命的人。
可就在此时,破庙外传来马蹄声,靖王带着大批人马赶到:“苏清鸢,沈知年,你们勾结玄鸟阁余党,意图不轨,还不束手就擒!”
苏清鸢心中一沉,没想到靖王竟然会突然出现。她握紧手中的绣片,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而这完整的玄鸟标记针法图谱,不仅是解开玄鸟阁秘密的钥匙,或许也是她和沈知年摆脱困境的唯一希望。
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在完整的玄鸟绣片上,那些细密的针脚在光影中流转,仿佛一只真正的玄鸟即将破锦而出,展翅高飞。苏清鸢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在靖王的人马攻入破庙之前,解开图谱中最后的秘密——玄鸟主的真正身份,以及玄鸟阁隐藏多年的惊天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