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笙在医疗舱内猛地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正顺着呼吸钻进鼻腔,可下一秒,鼻尖却被另一股浓烈的栀子花香覆盖。那香气并非来自舱外的营养液,而是十七岁那年,她在苏家老宅后院闻到的味道——雨打湿花瓣后,甜腻中带着微涩的气息,真实得仿佛能伸手摸到枝头垂落的水珠 。
“心率120,血压85\/150,神经递质波动异常。”医疗舱的警报声尖锐响起,林砚之攥着监测仪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刚要伸手按下镇定剂注射按钮,却见阮月笙突然抬手捂住耳朵,眉头拧成死结,“别说话……太吵了”。
可此刻医疗室里只有仪器运行的低鸣,林砚之喉结滚动,压下心头的慌乱:“月笙,这里只有我,没有别的声音。”话音未落,阮月笙却猛地偏过头,眼神涣散地盯着墙角,“不对,有钢琴声……是《月光》,苏承安弹错了最后一个音,他手指在发抖” 。
林砚之瞳孔骤缩。苏承安弹奏《月光》失误,是阮月笙十八岁生日宴上发生的事,也是她被家族强行带走前,与苏承安最后一次见面。当时在场的人寥寥无几,他也是偶然从阮家旧仆口中得知这段过往,阮月笙从未主动提起过。
“水……好烫”,阮月笙突然松开捂耳的手,猛地将手臂从医疗舱的固定带中抽出来,指尖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林砚之伸手去碰她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冰凉——她感知到的温度,与现实完全颠倒。
“是那年冬天,苏承安给我煮的姜茶”,阮月笙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我嫌烫,把杯子摔在地上,他手被碎片划破,却还笑着说‘没关系,我再煮一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划动,像是在捡拾地上的瓷片,指尖甚至浮现出与记忆中伤口位置一致的泛红印记。
林砚之迅速调出记忆回溯装置的后台数据,屏幕上的曲线剧烈波动。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阮月笙为了找回苏家灭门案的关键线索,强行突破了装置的安全阈值,当时系统提示“可能引发感官记忆错乱”,他劝过她,可她眼里的执拗,和当年执意要嫁给苏承安时如出一辙 。
“有人在敲门”,阮月笙突然安静下来,侧耳倾听,眼神变得警惕,“是我父亲的脚步声,他来逼我和苏承安分手,手里还拿着断绝关系的协议书”。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当年的窒息感 。
林砚之快步走到门口,确认门是反锁的,门外空无一人。他回头时,却见阮月笙突然从医疗舱内坐起身,眼神空洞地走向窗边,“承安在楼下等我,他说要带我走,去瑞士看雪”。她的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却精准地避开了地上的仪器线——那是当年她偷偷从阮家跑出去时,熟悉的路线 。
“月笙!”林砚之冲过去扶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阮月笙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突然愣住,“你不是承安……你是谁?”她的指尖抚上林砚之的眉眼,语气带着困惑,“可你的眼睛,和他当年看我的眼神一样” 。
就在这时,医疗舱的警报声再次升级,屏幕上弹出“感官过载临界点”的红色提示。林砚之心脏骤停,他知道再这样下去,阮月笙的意识会彻底被困在记忆里,与现实剥离。他咬牙从急救箱里拿出镇静剂,却在靠近阮月笙时,被她突然抓住手腕 。
“别用这个”,阮月笙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一瞬,“我看到了……苏家灭门那天,凶手手腕上有个月牙形的胎记,和当年逼我签分手协议的那个黑衣人一样”。她的声音急促,呼吸不稳,“告诉陆队,线索在……在我十八岁生日宴的蛋糕盒里” 。
话音刚落,阮月笙身体一软,彻底失去意识。林砚之接住她,手指颤抖着按下通讯器:“陆衍,立刻调取阮月笙十八岁生日宴的所有资料,还有,带一队人去苏家老宅,重点搜查当年的储物间,找一个蛋糕盒” 。
通讯器那头传来陆衍急促的回应,林砚之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阮月笙,指尖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痕。医疗舱的屏幕上,神经递质曲线逐渐平稳,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苏家灭门案的真相没揭开,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记忆,就会像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将阮月笙拖入感官过载的深渊 。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角,一个戴着黑色手套的男人,正看着监控里林砚之抱着阮月笙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抬手抚摸着手腕上的月牙形胎记,轻声呢喃:“月笙,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