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塑北郡城,天公作美,连日阴霾散尽,露出一碧如洗的蓝天。虽已入深冬,但阳光洒下,竟有几分暖意,正是个设宴庆贺的好日子。
辰时末,陈羽已收拾停当。他今日未穿那些过于华贵的绸缎,只着一身雨过天青色云纹暗花杭绸直裰,外罩一件半新不旧的玄色狐裘,既不失礼数,又不过分张扬。头发用一根青玉簪简单束起,面庞因连日奔波略显清减,但目光湛然,举止沉稳,自有一股内敛的气度。四名护院也换了干净利落的短打,扮作随从,牵着马,候在客栈门口。
巳时初,陈羽准时来到沈府。沈茂才也已准备妥当,见陈羽到来,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陈先生这一身,清雅得宜,甚好。时辰不早,咱们这便动身吧。”
两人各乘一辆青篷小车,沈茂才带着一名老仆,陈羽带着两名护院,其余两人留在客栈。车声粼粼,穿过郡城繁华的街道,约莫两刻钟后,停在了城西一座气象森严、占地极广的府邸前。
这便是塑北郡守府。黑漆大门洞开,左右各蹲着一尊威风凛凛的石狮,门楣上高悬“郡守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房、管家、仆役穿梭不息,迎接各方来客。门前车马轿舆络绎不绝,皆是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官员、士绅、商贾及其家眷,一时间冠盖云集,喧而不乱,尽显高门气派。
沈茂才与陈羽递上名帖贺礼,自有管事唱名引入。穿过重重仪门、回廊,来到正院。院内早已设下数十桌席面,以天棚遮蔽,四周摆放着盛开的蜡梅、山茶,清香袭人。正北面搭着一座小小的戏台,此刻正有清音班的伶人咿咿呀呀唱着吉祥戏文。已到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寒暄,或叙旧,或低声谈笑,气氛热烈而有序。
沈茂才在郡城显然人面颇广,不断有人上前招呼。他亦含笑应酬,并将陈羽介绍给几位相熟的友人,多是郡城文坛、商界有些名望的人物。众人见陈羽虽年轻,但气度从容,又是沈茂才亲自引荐,也都客气见礼,只是目光中或多或少带着审视与好奇。毕竟,陈羽这个名字,在郡城上层圈子,还是个新鲜面孔。
“那位便是《西游记》的作者,青阳村陈羽?”
“看着倒是年轻稳重,不似寻常乡野之人。”
“听说他那布匹,连老夫人都说好……”
“张记前些日子吃了他的亏,也不知是真是假……”
低低的议论声,隐约飘入陈羽耳中。他恍若未闻,只保持谦和微笑,应对得体。
巳时三刻,吉时到。鼓乐声起,众人纷纷归位。今日寿宴并未严格分男女席,但大致以家眷、官员、士绅、商贾分了区域。沈茂才与陈羽的座位被安排在靠近戏台、略偏一些的位置,不算最核心,但视野不错,亦能看清主桌情形。
不多时,在一片恭贺声中,今日的寿星——郡守老夫人,在郡守夫人及几位儿媳、孙女的簇拥下,缓步而来。老夫人年约六旬,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她身穿一件深紫色万字不断头纹样的锦缎袄裙,外罩一件灰鼠皮坎肩,面容慈和,目光清亮,步履虽缓,但精神矍铄。她含笑向众人颔首致意,在主位落座。郡守肖大人因公务在身,并未出席,由其夫人代为招待。
寿宴正式开始。先是一番繁琐而庄重的拜寿仪式,老夫人受了晚辈和重要宾客的礼,又说了几句谦和感怀的话。接着,便是开席,一道道珍馐美味流水般呈上,戏台上的戏码也换成了热闹的《麻姑献寿》、《蟠桃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更加活络。老夫人兴致颇高,在郡守夫人的陪同下,端着酒杯,来到各桌略作酬酢。当来到沈茂才、陈羽这一桌时,老夫人特意停步。
“茂才也来了,你有心了。” 老夫人对沈茂才笑道,显然颇为熟稔。
沈茂才连忙起身,恭敬道:“老夫人六十华诞,茂才岂敢不来?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品相极佳的百年老山参,“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给老夫人补补身子。”
老夫人笑着点头,让身边嬷嬷收了。目光随即落到陈羽身上,带着几分探寻:“这位是……”
“晚辈青阳村陈羽,拜见老夫人。恭祝老夫人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陈羽起身,深深一揖,语气恭敬而不谄媚。
“哦?你就是陈羽?” 老夫人眼睛微亮,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嗯,模样周正,气度也沉稳。你写的那《西游记》,老身看了,很是有趣,孙儿们也爱不释手。前些日子送来的新布,花样也鲜亮,老身很是喜欢。你年纪轻轻,能文能商,倒是难得。”
“老夫人谬赞了。晚辈才疏学浅,些许拙作俗物,能入老夫人法眼,是晚辈的福分。” 陈羽谦逊道,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双手奉上,“晚辈听闻老夫人礼佛,特寻得几粒南洋来的奇楠香珠,香气清幽沉静,有安神静心之效。另有一卷手抄的《金刚经》,是内子产后静养时,为老夫人祈福所抄,聊表敬意,祝老夫人身体安康,福泽绵长。”
这礼物就比沈茂才的山参更显心思了。奇楠香珍贵,但更珍贵的是那卷手抄佛经,点明是产后体虚的妻子所抄,既显虔诚,又合老夫人礼佛之心,更暗合“祈福”的寿宴主题。
老夫人果然动容,接过木匣,打开看了看那几粒黝黑油润的香珠,又展开经卷一角,见字迹清秀工整,透着一股沉静之气,眼中笑意更浓:“好,好孩子,你有心了。你内子身子可好些了?听说前番生产,甚是凶险。”
“劳老夫人挂怀,内子已无大碍,正在家中将养。托老夫人洪福,犬子亦安然。” 陈羽回道。
“那就好。女人生产,是过鬼门关,需得好生将息。你那布匹,花样新奇,质地也好,回头让人再送几匹新鲜的来,给府里的丫头们也裁几身新衣。” 老夫人吩咐身边嬷嬷记下,又对陈羽温言道,“既来了郡城,便多住几日,让茂才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年轻人,多见见世面是好的。”
“是,多谢老夫人。” 陈羽再次躬身。
老夫人又与沈茂才说了几句,便移步他处。但这一番短暂的交谈,落在周围众多宾客眼中,意义却大不相同。老夫人亲自问话,温言勉励,甚至主动提及让沈茂才带陈羽“见世面”,这分明是极为看重的信号!一时间,看向陈羽的目光,少了许多审视,多了几分热切和好奇。
沈茂才心中暗喜,低声道:“陈先生,老夫人对你印象极佳。此乃良机。”
陈羽点点头,重新落座,心中却无多少得意。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老夫人或许是真的欣赏他的才学和布匹,但更多的,恐怕是出于一种上位者对“有才后进”的提携,以及对他“敬献”得宜的回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果然,老夫人刚离开不久,便陆续有人过来与沈茂才和陈羽攀谈。有打听《西游记》后续的文人,有询问新布价格、可否供货的布商,也有纯粹套近乎、想探听他与老夫人关系的各色人物。陈羽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地应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含糊带过,或推给沈茂才。既未因老夫人的青睐而倨傲,也未因众人的热络而失态,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席间,他也暗暗观察。官员们自成一圈,言谈谨慎;士绅们谈诗论文,风雅自诩;商贾们则更关注行情货殖,低声交流。他也看到了几个与张记有生意往来的大布商,远远坐着,目光偶尔扫过他这边,意味不明。
寿宴持续到申时方散。老夫人年高,略感疲乏,先行回内院歇息。宾客们又略坐片刻,便陆续告辞。
沈茂才与陈羽一同出了郡守府。上车前,沈茂才对陈羽道:“陈先生今日表现甚佳。老夫人既发了话,这几日,沈某便尽地主之谊,带先生会会几位朋友,也看看郡城风光。明日午间,我在‘一品居’设宴,请了几位商界同仁,其中便有对先生新布极感兴趣之人,先生务必赏光。”
“沈东家盛情,晚辈却之不恭。明日定当准时赴约。” 陈羽拱手道谢。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陈羽让护院轮流休息警戒,自己则在房中静思。今日寿宴,算是初步在郡城露了脸,也借老夫人之口,为自家的布匹做了无形的宣传。但收获与风险并存。张记在郡城经营多年,耳目众多,今日他在寿宴上被老夫人青睐的消息,恐怕此刻已传到张承运耳中。对方会作何反应?
他走到窗边,望着郡城华灯初上的夜景。这里比青阳村繁华百倍,也复杂百倍。明日的“一品居”之宴,恐怕才是真正进入郡城商圈的第一次实质性试探。沈茂才介绍的“商界同仁”,是敌是友,是真心合作,还是另有所图,都需仔细分辨。
“咚咚”,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
一名护院推门而入,低声道:“东家,方才客栈伙计送来一张帖子,说是给您的。” 说着,递上一张没有落款、字迹潦草的便笺。
陈羽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明日‘一品居’之宴,小心‘泰和绸缎庄’赵东升。此人或与张记有旧。”
字迹陌生,用意不明。是提醒?还是挑拨?陈羽眉头微蹙。泰和绸缎庄,似乎是郡城一家颇有名气的布庄,生意做得不小。赵东升……明日沈茂才的宴请名单中,确有此人。
他将纸条凑近灯烛,烧成灰烬。不管这报信之人是谁,是何目的,明日之宴,都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一夜无话。
翌日午时,陈羽带着两名护院,准时来到位于郡城最繁华的东大街上的“一品居”。此楼高三层,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是郡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非达官显贵、豪商巨贾不得其门而入。
沈茂才已在三楼一间临街的雅间等候。除了他,还有三位客人。一位是年约五旬、富态圆润、笑容可掬的胖子,正是泰和绸缎庄的东家赵东升。一位是四十出头、面容清瘦、目光锐利的中年人,乃是“瑞福祥”布庄的掌柜,姓孙。还有一位,则是位三十许、文士打扮、气质儒雅的男子,经沈茂才介绍,乃是郡城有名的书画鉴赏家、同时也经营着几家文玩铺子的“松韵斋”主人,周文清。
“陈先生来了,快请坐。” 沈茂才热情招呼,为双方引见。
陈羽与三人一一见礼。赵东升笑呵呵地拉着陈羽的手,上下打量:“哎呀,这位便是陈先生?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昨日寿宴上,老夫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了不得,了不得啊!”
孙掌柜则比较矜持,点头致意,目光在陈羽身上扫过,带着商人的精明打量。周文清则温文尔雅,拱手为礼,目光清澈,透着对陈羽“文名”的兴趣。
众人落座,伙计开始上菜。酒是陈年花雕,菜是“一品居”的拿手佳肴,极为丰盛。席间,沈茂才作为主人,自然主导话题,从郡城风物,聊到生意行情,又自然而然地引到陈羽的“青阳新布”上。
赵东升最是活跃,端着酒杯,对陈羽道:“陈先生,你那新布,老夫人在寿宴上都穿了,可是给我们这些做布匹生意的,长了脸了!听说花样都是你们工坊自己琢磨的?了不得!不知这产量如何?可能供给我们泰和一些?价钱好商量!”
孙掌柜也开口道:“贵坊的斜纹布、提花锦,质地确实上乘,尤其是那几种新出的格子、条纹花样,在年轻客人中很受欢迎。不知陈先生可有意在郡城开设分号,或是寻找合作商户?”
陈羽心中了然,这才是今日宴请的真正目的。他放下筷子,微笑道:“承蒙赵东家、孙掌柜抬爱。青阳工坊初创不久,规模有限,产量虽在逐步提升,但若要供应郡城各大商号,恐力有未逮。目前主要是供应延昌县及附近乡镇,以及接些零散定制。至于在郡城开设分号,” 他顿了顿,看向沈茂才,“晚辈初来乍到,人生地疏,还需从长计议。倒是与可靠的商户合作,是个路子。”
他这话,既未把话说死,也留下了合作空间,更将皮球踢回给对方,看他们能开出什么条件。
赵东升哈哈一笑:“陈先生谦虚了!谁不知道你那工坊如今是日进斗金?不过合作嘛,好说,好说!我们泰和在郡城有六家铺面,州府也有分号,销路绝对不成问题!只要陈先生的布质量稳定,花样常新,咱们可以签订长期契约,价格嘛,比市价高一成,如何?”
孙掌柜则道:“瑞福祥专做中高档布匹,对布料质地、花色要求更高。陈先生若能与敝号独家合作,敝号愿预付三成定金,并派专人驻坊,协助改进工艺,开拓新花样。分成方式,可以详谈。”
两人开出的条件都不错,赵东升重利,孙掌柜重质和独家。但陈羽心中却更加警惕。赵东升的热情,似乎有些过头了。而且,昨晚那匿名纸条的提醒,犹在耳边。
“两位东家厚爱,陈某感激不尽。” 陈羽斟酌道,“只是此事关系工坊长远,陈某需仔细斟酌,也要与家中管事商议。不若这样,待陈某回青阳后,将两位的诚意与条件带回,仔细核算,再给二位答复,如何?”
“应当的,应当的!” 赵东升连连点头,似乎毫不介意,“生意嘛,谨慎些好。来,陈先生,我敬你一杯,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孙掌柜也举杯示意,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一直安静旁听的周文清此时笑道:“陈先生大作《西游记》,周某拜读,惊为天人。不想陈先生于商事亦有建树,真是能者多劳。周某对那新布的花样,也颇感兴趣,不知可否割爱一二,让周某拿回去,请铺子里的画师揣摩学习?当然,价钱好说。”
他这话,倒是另辟蹊径,不谈大批量买卖,只求花样,更像文人间交流。
陈羽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个打开局面的新思路?将新花样作为“设计”出售,而非仅仅卖布?他点头道:“周先生过奖。些许花样,能入先生法眼,是它们的造化。回头晚辈让人送几块样品到贵斋,请先生指点。”
“甚好,甚好!” 周文清抚掌微笑。
宴席在看似融洽的气氛中继续进行。赵东升极为健谈,不断劝酒布菜,话语间对陈羽的“才华”和“运气”极尽恭维,但偶尔提及张记,又语带唏嘘,说什么“同行是冤家,但也要以和为贵”,“张记如今也不易”云云,话里话外,似乎在试探陈羽对张记的态度,又隐隐有替张记说情的意味。
陈羽只作不解,含糊应过。沈茂才也在一旁巧妙转圜话题。
酒足饭饱,众人又品了会茶,便准备散去。赵东升拉着陈羽的手,再三叮嘱他考虑与泰和的合作,并热情地邀请他明日去泰和绸缎庄参观。陈羽虚与委蛇地应下。
走出“一品居”,冬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沈茂才与陈羽并肩而行,低声问道:“陈先生觉得赵东升此人如何?”
陈羽沉吟道:“热情过甚,其意难测。沈东家可知,他与张记……”
沈茂才微微颔首,声音更低:“泰和与张记,早年曾合伙做过几笔大生意,后来虽因利益分开,但私交似乎未断。赵东升此人,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唯利是图。他今日开出高价,未必是真心想与你合作,或许……另有所图。先生还需小心。”
果然。陈羽心中冷笑。那匿名纸条,恐怕所言非虚。
“多谢沈东家提醒。晚辈省得。” 陈羽拱手。
两人在街口分手,沈茂才自回府,陈羽则带着护院返回客栈。他需要好好消化今日得到的信息,并思考下一步对策。郡城这潭水,比他预想的更深,也更浑。
然而,就在他刚走到客栈所在的街口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老乞丐,直直朝着陈羽撞来!口中还胡言乱语:“贵人!贵人!赏口饭吃吧!有血光之灾啊!”
一名护院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挡住老乞丐。那老乞丐被挡住,也不纠缠,兀自手舞足蹈,嘴里喊着不吉利的话,歪歪扭扭地跑开了。
陈羽眉头一皱,心中警兆忽生。这乞丐出现得蹊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荷包还在。又看了看身上,并无异样。
“东家,没事吧?” 护院问。
“没事,回去吧。” 陈羽摇摇头,压下心中那丝不安,快步走回客栈。
他并未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口,一双阴冷的眼睛,正透过人群缝隙,死死盯着他进入客栈的背影,随即悄然隐去。
客栈房间内,陈羽正想倒杯茶水解渴,手刚碰到茶壶,动作却猛地僵住。他方才被那乞丐一撞,衣袖似乎沾上了点什么?他抬起手臂,凑到鼻尖,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不似寻常污秽。
梁雨烟曾教过他辨识一些特殊药物气味……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引兽香”的一种?但又不完全像。
引兽香?陈羽心中猛地一沉。这玩意儿通常用于狩猎,气味特殊,能吸引某些野兽。在郡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他用这个?有什么用?
除非……目标不是他,或者,不完全是。
他立刻唤来护院,让他仔细检查自己全身,特别是袖口、衣摆。又让另一名护院立刻去查看客栈马厩里他们的马匹,以及携带的行李。
不多时,查看马匹的护院匆匆回来,脸色难看:“东家,咱们那两匹留在客栈的骡马,躁动不安,一直打响鼻,似乎……似乎很不安。我检查了草料和水,没发现异常。但在马槽边,发现了一点这个。” 他摊开手心,是几粒极细的、深褐色的粉末,带着一股与陈羽袖口相似的、更浓郁的腥甜气。
“果然……” 陈羽眼中寒光迸射。对方的目标,是他们的马!或者说,是想让他们在骑马时,马匹受这气味刺激,突然发狂,酿成“意外”!
好毒辣的算计!在郡城,纵马伤人,甚至摔死摔伤,都是不小的麻烦,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甚至身陷囹圄,再无暇顾及生意和家中!
是谁?张承运?还是那个“笑面虎”赵东升?或者,两者皆有?
“立刻将马匹身上沾染气味的地方清洗干净,用皂角水,多洗几遍!换下来的马鞍、辔头,全部用开水烫过!我们身上的衣服,立刻换下,用包袱皮包好,找僻静处烧掉!” 陈羽快速下令,“另外,去查查,方才那老乞丐往哪个方向去了,尽量找到他!但不要打草惊蛇!”
“是!” 护院们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分头行动。
陈羽站在房中,看着窗外繁华依旧的街道,心中却是冰冷一片。郡城的欢迎仪式,还真是“别开生面”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才第二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他走到书案前,提起笔。看来,不能再被动等待了。有些人,既然伸出了爪子,就得有被剁掉的觉悟。他要给沈茂才写封信,也要给青阳村的陈川,去一道指令。
这郡城的水,既然已经搅浑了,那不妨,让它更浑一些。看看最后,摸不到鱼的,究竟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