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洞“唰”地合拢。
林晚晴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她“啊呀”一声,手乱抓,煎饼铲碰到硬物,“铛”地响。眼前是星空,无数光点往后飞。她这才看清,自己正站在透明地板上,底下就是无底宇宙。
“别慌,是全景舷窗。”陈默的声音在耳边响。机械臂“咔哒”伸出,扶住她胳膊。
林晚晴站稳了,心还在“怦怦”跳。她低头看,煎饼铲还攥在手里,葱花粘在铲沿上。这让她踏实了点——好歹带了件家里的东西。
“咱这是到哪儿了?”
“绿光信号源,距离3.1光年。”陈默的机械臂指向舷窗外。
林晚晴凑过去看,呼吸一滞。
那不是想象里的飞船,是艘破木船。船身歪斜着飘在太空里,桅杆断了三根,破帆布“呼啦啦”飘。船头雕着只鹰,眼珠子是绿宝石,在星空下发着幽光。最吓人的是,船身爬满黑色藤蔓,藤蔓一缩一胀,像在呼吸。
“这……这是柯尔克孜族的鹰船?”林晚晴认出来了。郭大爷围裙上就绣着这图案,他说那是祖传的“鹰隼导航图”。
“生命体征微弱。”陈默的雷达扫过船体,“船内有一人,心跳每分钟19次,濒死。”
“救人!”林晚晴脱口而出。
机械臂“嗖”地射出牵引光束,蓝光缠住鹰船,缓缓拉近。两船对接时“咚”地一震,气密门“嗤”地打开,冷气“呼呼”往外冒。
门里黑漆漆的。
林晚晴摸出手电筒,光柱照进去。船舱不大,堆着羊皮卷、铜壶,还有晒干的奶疙瘩。角落草垫上躺着个人,白发散了一地。
是个老奶奶。
她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的,眼皮紧闭,嘴唇发紫。右手死死攥着块布,布上绣着半只鹰。
林晚晴蹲下身,手试探着碰她额头。冰的。
“还活着吗?”
“活着,但意识深度昏迷。”陈默的扫描光扫过老人身体,“中毒,神经毒素,来源是那些黑色藤蔓。”
林晚晴看向船舱壁。黑色藤蔓从破洞钻进来,根扎进木头里,正“滋滋”地分泌黏液。她想起郭大爷说过草原上的毒草——狼毒花,汁液沾皮肤就烂。
“能救不?”
“需要解毒剂。”陈默的数据库飞快检索,“配方是:骆驼蓬子三颗,天山雪莲粉末一钱,煮沸的牦牛奶做引子。但这里没有。”
林晚晴咬牙。她环顾船舱,目光落在那些奶疙瘩上。突然,她脑子一闪。
“陈默,分析奶疙瘩成分!”
蓝光扫过。三秒后,陈默说:“含有骆驼蓬子成分,是发酵后的变种。雪莲粉没有,但有类似活性的孢子——在那些羊皮卷上,墨汁里混了雪莲花粉。”
林晚晴“腾”地站起来。她抓起铜壶,晃了晃,里头有水。又扯了块羊皮卷,撕下一角,扔进壶里。再抓了三颗奶疙瘩,捏碎了撒进去。
“牦牛奶没有,但咱有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里头是凝固的黄油,“这是我太姥姥传的,达斡尔族黄油,牦牛奶做的。”
她把黄油挖了一勺,扔进壶里。然后打开手电筒尾盖,拆出电池,用导线“刺啦”打火——这是草原孩子都会的土法子。
火苗“呼”地窜起,铜壶很快“咕嘟咕嘟”响。一股怪味冒出来,像药,又像奶。
“这能行吗?”她心里打鼓。
“成分匹配度71%。”陈默说,“但毒性中和率未知,可能加重——”
话没说完,老奶奶突然“呃”地抽了口气,眼睛“唰”地睁开。
那是一双鹰眼,锐利,浑浊,但亮得吓人。
她盯着林晚晴,盯了三秒,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没牙的牙龈。
“达斡尔族的丫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我等了……四十年。
林晚晴手一抖,药汁洒出几滴。
“您认识我?”
“认识你太姥姥。”老奶奶想坐起来,没力气,林晚晴赶紧扶她。老人靠在她肩上,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王秀莲……巴黎圣母院的彩窗匠。1943年春天,她来天山,找我奶奶要雪莲花粉。”
“我太姥姥去过天山?”
“去过。”老奶奶从怀里摸出个铜徽章,上面是交叉的彩玻璃刀和鹰隼,“她给的,信物。说以后会有个达斡尔族丫头,带着松节油味来找我。”
林晚晴鼻子一酸。她想起太姥姥身上总有的松香味,原来那不是调颜料沾的,是记号。
“您怎么受的伤?”
“星噬族。”老奶奶咳嗽起来,咳出黑血,“它们追疫苗船,我拦。鹰船打不过,毒藤钻进来了……”她举起手里那块残布,“这个,给你。”
布是深蓝色的,边缘烧焦了,绣着半只鹰。针脚细密,用的是金线。
“这是导航图的后半截。”老奶奶说,“前半截,在你那熟人身上。”
“熟人?”
“姓郭,烤串的。”老奶奶笑了,“他围裙补丁,就是前半截。我俩一人半块,拼起来才是完整的‘星路图’。”
林晚晴脑子“嗡”地一声。
郭大爷,烤串摊,油腻的围裙,那块从没换过的补丁——原来那不是穷,是藏着半个宇宙。
“星路图指向哪?”
“守星人的故乡。”老奶奶眼神黯淡下去,“我们柯尔克孜族,祖上是守星人一支。千年前,星噬族来袭,族人四散。星路图撕成两半,鹰隼部带着前半截东迁,成了草原上的柯尔克孜族。我们苍鹰部带着后半截西行,最后……只剩我了。”
她攥住林晚晴的手,手劲大得吓人。
“星噬族追疫苗,不是因为病毒。是因为疫苗里混了‘星核复苏剂’——那是用守星人血提炼的,能唤醒所有传承者的记忆。它们要灭种,一个不留。”
林晚晴手心发烫。红玛瑙印记“突突”地跳,像心脏。
“那我这印记……”
“你是最后的纯血。”老奶奶盯着她手心,“王秀莲当年用松节油和彩窗术,把你的血脉印记激活了。你是钥匙,能打开守星人祖地的星门。那里藏着对付星噬族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不知道。”老奶奶摇头,“我奶奶只说,要烟火气最盛之地,要血脉最纯之人,要心最诚之时。三样齐了,星门自开,祖灵自现。”
她声音越来越弱,眼皮开始耷拉。
“丫头,我撑不住了。鹰船底下……有东西……给你……”
手一松,残布落在林晚晴怀里。
老奶奶头一歪,没气了。但嘴角带着笑。
林晚晴跪在那儿,半天没动。手里残布还带着体温,金线鹰眼在黑暗里发着微光。
“陈默,记录:柯尔克孜族苍鹰部,最后一人,逝于星历2023年10月6日,凌晨4点17分。”她声音很平,“葬在星空,和祖先一起。”
机械臂“咔哒”行礼。
林晚晴把残布仔细叠好,揣进怀里。她起身,走到船舱角落,按照老奶奶指的方向,撬开一块地板。
木板“嘎吱”一声,底下是个暗格。
里头只有两样东西:一把生锈的铜钥匙,一本羊皮册子。
册子翻开第一页,画着棵大树。树根扎在草原,树干穿过云层,树冠散在星空里。树下写着一行字,是柯尔克孜文。
“陈默,翻译。”
机械臂扫描,三秒后出声:“生命之树贯通三界,根是血脉,干是传承,果是星辰。烟火为水,诚心为光,树活,则星门开。”
林晚晴盯着那棵树。
她突然明白了。煎饼摊的烟火,太姥姥的松节油,郭大爷的烤串,老奶奶的鹰船——都不是巧合。这是一棵树上的枝丫,根都扎在同一个地方。
守星人的故乡。
“陈默,扫描鹰船结构,找星路图标注的坐标点。”她站起来,铜钥匙攥在手心,冰凉,“然后,咱去接郭大爷。两半图该拼上了。”
“是。”机械臂“嗡嗡”作响,蓝光扫过整艘船。
突然,警报“滴滴滴”狂响。
“检测到空间波动!”陈默的电子音急促,“西北方,距离0.3光年,大型物体正在跃迁!能量特征匹配——是星噬族母舰!”
舷窗外,星空扭曲了。紫色裂口“撕拉”一声撕开,比上次大三倍。裂口里,黑色巨物缓缓探出,像条吞星的鲸鱼。
林晚晴手心里,铜钥匙突然发烫。
钥匙柄上,那棵生命之树的图案,正发出和红玛瑙印记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