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花海中那场源自纪元传承的顿悟,如同一场彻底的心灵洗礼,让婉儿的气质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那份属于少女的灵动娇俏依旧,但在眉眼顾盼间,却多了一丝历经沧桑般的沉静与洞悉,偶尔流露出一闪而逝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仪,让她本就绝丽的容颜更添几分难言的风华。
她对《太初星寰诀》的修炼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不再仅仅追求星力的磅礴与神通的精妙,而是开始有意识地追溯星力流转背后所遵循的宇宙韵律,尝试理解并模拟星辰从诞生、壮年、衰老到归墟(或爆发)的完整生命周期。她的万化星金也因此变得更加灵动而富有“生命感”,不再仅仅是坚不可摧的金属或锋利的武器,更像是一颗拥有自己脉搏和呼吸的微型星辰,随着她的心意,能模拟出初生恒星的蓬勃、中年行星的稳定、乃至晚年红巨星的膨胀与寂灭星云的飘渺。
苏铭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并未过多干预,只在婉儿偶尔遇到关隘、蹙眉苦思时,才会随口点拨一两句,往往直指要害,令她豁然开朗。这种“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的教导方式,让婉儿在独立探索中打下了无比坚实的道基,也让她对少爷的崇拜与依赖,愈发深入到灵魂深处。
这一日,听涛轩内,婉儿正尝试着将一丝新领悟的、代表星辰“中年期”稳定与引力的道韵,融入万化星金的变化中。暗银色的金属在她掌心缓缓流淌,逐渐凝聚成一座微型的、有着清晰环状星带与数颗卫星环绕的“气态巨行星”模型,虽只有拳头大小,却自有一股厚重凝实的力场散发开来,引得周围光线微微扭曲。
“少爷,您看!”婉儿献宝似的将“星球”托到苏铭轩面前,美眸亮晶晶的,“我感觉这次‘星核’的引力模拟比上次真实了好多!就是……好像太‘实’了,缺少了一点星辰本身蕴含的、扩张与变化的‘活性’?”
苏铭轩正斜倚在榻上,翻看一枚记载着某种早已失传的灵植培育古法的玉简,闻言抬眸瞥了一眼。他伸出食指,在那微型“星球”的表面轻轻一点。
没有用力,但指尖触及之处,那原本凝实厚重的力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层柔和的涟漪。紧接着,整个“星球”模型的内部结构仿佛被这一“点”激活,开始发生极其缓慢而玄妙的变化:星核部分的“密度”在微观层面发生起伏,星环的物质流动轨迹变得更加灵动,甚至连那几颗卫星的轨道都产生了微不可察的、符合某种复杂数学规律的周期性摆动。
“星辰并非死物,其稳定是动态的平衡,是内部无数力量对抗、制衡、流转后的宏观体现。”苏铭轩收回手指,语气平淡,“你只模拟了‘平衡’之‘静’,却未得其‘动’之根源。需观想星核内部聚变之烈,磁场流转之疾,板块运动(若有)之缓,再将这一切统合,方是‘活’的星辰。”
婉儿福至心灵,盯着那仿佛被注入灵魂、自行微妙变化的模型,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关于恒星内部反应、行星地质活动、引力与磁力交织的图景与感悟。她连忙闭目凝神,将这份触动融入自身的理解。那微型“星球”在她掌中光华内敛,却仿佛真的拥有了生命,气息愈发圆融自然。
夏思凝端着一碟刚切好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冰玉藕片”走来,看到此景,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将玉碟放在苏铭轩手边的小几上,轻声道:“婉儿妹妹悟性惊人,进步一日千里。”
苏铭轩不置可否,拈起一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藕片放入口中,清凉甘甜,蕴含的灵气对神魂有细微的滋养之效。“是她自己肯用功。”他顿了顿,看向夏思凝,“你近日气息圆融,太阴之力中那丝‘虚’与‘静’的意韵愈发纯粹,可是对《太阴真解》最后一篇‘月落归墟’有所感悟?”
夏思凝微微颔首,在苏铭轩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确有所得。‘月落’非沉沦,‘归墟’亦非终点。太阴之力至阴至静,其‘虚’并非空无,而是容纳与孕育。‘月落归墟’,更像是将极致的‘静’与‘虚’推向某个临界,于至暗中窥见一线生机流转之机,与婉儿妹妹所悟星辰‘寂灭中孕育新生’,似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的话语条理清晰,显然经过深思。
苏铭轩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不错。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你能跳出功法文字桎梏,触及本质,前途不可限量。”他随手摄来一缕窗外日光,又引动一丝听涛轩内地脉水汽,以混沌之气调和,在掌心化作一团朦胧的光雾,光雾之中,隐约有极其微弱的、仿佛种子萌发般的生机意蕴流转。“阴阳轮转,动静相生,寂灭与造化,本就是一体两面。看得越透,束缚越少。”
夏思凝凝神看着那团光雾,心中触动,默默体悟。婉儿也适时睁开眼睛,好奇地观察,将那份“生机流转”的意韵记在心中。一时间,听涛轩内道韵隐隐,三人虽未正式论道,但寥寥数语与细微演示间,已是对彼此修行的一次无声印证与促进。
这便是如今神域高层日常的缩影,平静,却充满向上的活力与智慧的火花。
然而,这份宁静并非意味着外界真正的风平浪静。
午后,苏昊前来禀报事务,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铭轩哥,父亲。近期神域外围的‘净空’状态依旧,但我们在更远星域布设的一些隐秘监测点,传回一些异常信息。”
“哦?”苏擎天放下手中的灵茶,“详细说说。”
苏昊取出一枚特制的记录晶石激活,一片星图虚影投射在半空,其中几个远离神域、甚至不在传统五大域范围内的偏僻星域被高亮标出。
“这里,原先是轮回殿控制下的一处偏远资源星,在其收缩隐匿后,本已荒废。但最近三个月,监测到该星球地核有异常能量波动,并非自然活动,波动频率带有明显的……轮回殿功法特征,而且似乎在尝试进行某种小范围的‘地脉改造’和‘生机催发’。”苏昊指向其中一个光点。
“还有这里,”他指向另一处,“临近‘时光坟场’辐射影响区的一处空间褶皱带。近期空间稳定性异常下降,偶尔有微弱的‘时光回响’泄露到正常空间,回响内容杂乱,但其中一个监测点捕捉到一段较为清晰的、充满恐惧与祈求意味的古语残音,经万法阁收录的《万界古语残篇》初步比对,疑似属于……第二纪元某个早已灭绝的‘晶簇文明’的祭祀用语。”
“另外,”苏昊又调出几段信息流,“北极紫微宫、南明离火殿等势力,近期内部高阶修士的调动频率略有增加,虽未直接指向神域,但动向值得关注。而西域那边,瑶光圣地传来补充消息,他们监测到‘时光坟场’外围的‘时光乱流’活跃度,比之前汇报的,又提升了约三成,且有向内层蔓延的趋势。”
听完苏昊的汇报,苏擎天眉头微皱:“轮回殿贼心不死,还在偏远之地搞小动作?时光坟场异动加剧……这些老古董,到底在谋划什么?”
婉儿和夏思凝也听得神色认真起来。
苏铭轩却依旧神情淡然,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叶,缓缓道:“轮回殿不过是在舔舐伤口,同时不甘心彻底放弃,在边缘地带尝试一些更隐蔽的‘后手’或‘实验’,无足轻重。倒是时光坟场……”他目光落在那代表坟场方向的星图区域,“活跃度异常提升,甚至影响到外围空间……要么是内部封印出了问题,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要么,就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在从外部试图‘激活’或‘撬动’坟场的力量。”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星图虚影上那代表时光坟场的光点附近轻轻划过,带起一圈细微的涟漪:“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那片埋葬了太多秘密的坟场,可能快要‘醒’了。而里面埋藏的东西,或许就有我们需要的答案,比如……关于‘起源密钥’更确切的线索,甚至,是某个更早纪元的‘幸存者’。”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听者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时光坟场,这个连始源境都讳莫如深的绝地,其异动绝非小事。
“铭轩,你的意思是?”苏擎天看向儿子。
“暂时按兵不动。”苏铭轩道,“轮回殿的小动作,让外围巡逻队伍提高警惕即可,若其敢靠近神域影响范围,直接抹除。时光坟场的异动,继续密切观察,尤其是瑶光圣地那边,让思凝保持沟通。至于紫微宫、离火殿等势力的内部调动,不必过分在意,只要不涉及神域,随他们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如今我们所需,是时间。婉儿需要消化传承,稳固境界;思凝需完善太阴之道;神域需要沉淀发展;而我……”他看向掌心悄然浮现的、微微旋转的灰黑色顽石,“也需要将前番所得,彻底融会贯通,推演出下一步的方向。外界的涟漪,只要不变成惊涛骇浪拍上门,便由它去。待我们准备充分,该去的‘拜访’,一个都不会少。”
苏昊肃然领命:“是!我明白了。”
苏擎天也点点头,儿子心中有丘壑,他只需支持便可。
婉儿握了握小拳头,眼神坚定:“少爷,我会尽快变强,不会拖后腿的!”
夏思凝轻声道:“圣地那边,我会密切关注。”
苏铭轩看着他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听涛轩外,夕阳的余晖将神域的云海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气象万千。轩内,茶香犹在,道韵未散。
神域在宁静中持续成长壮大,而遥远的星空深处,那些古老势力留下的涟漪,正在一圈圈扩散,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下,酝酿着更深、更暗的涌动。苏铭轩稳坐钓鱼台,耐心地等待着,也准备着。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尚未降临,但风中的气息,已悄然改变。而他与神庭,注定是这场即将席卷诸天万古的波澜中,最不可预测,也最不容忽视的——定海神针,亦是弄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