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阁内,光线昏沉,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羊皮纸、特殊墨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岁月与秘密的沉郁气息。与外界的喧嚣混乱截然不同,这里异常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压低嗓音的交谈声和翻阅卷宗的沙沙声。
阁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广阔,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折叠技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书架上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枚枚颜色各异、材质不同的玉简、兽皮卷轴、甚至某些奇异生物头骨制成的信息载体。
几名身着灰色斗篷、面容模糊的侍者无声地穿梭在书架之间,为寥寥无几的客人提供服务。当苏铭轩三人踏入时,一名侍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声音沙哑而平淡:
“三位客人,需要何种信息?”
他的目光在扫过苏铭轩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那模糊面容下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凝重。能在暗星古墟经营这等情报生意,眼力自然毒辣,虽然看不透苏铭轩的深浅,但那份渊渟岳峙、仿佛与周遭法则格格不入的气质,已然说明了问题。
苏铭轩并未直接回答,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些浩如烟海的信息载体,淡淡开口:“关于‘太初之光’的记载,以及……与‘寂灭主宰’根源相关的古老秘辛。”
那侍者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这两个词汇,任何一个都牵扯着足以震动诸天的禁忌知识,尤其是后者,与刚刚覆灭的冥骸深渊息息相关。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通过某种方式与更高层沟通,随后才沙哑道:“此类信息,涉及禁忌,价值不菲,且……不全。”
“无妨。”苏铭轩语气平淡,随手抛出一物。
那并非灵石或寻常宝物,而是一缕被混沌之气包裹、凝而不散的“空无本源”气息,只有发丝般细小,却让那灰衣侍者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细微的哀鸣,仿佛承受不住其存在。
侍者瞳孔骤缩,几乎是颤抖着接住(或者说,那缕气息自动悬浮在他面前),声音愈发干涩:“尊客……请随我来。”
他不再多言,转身引路,带着三人穿过层层书架,最终来到一处独立的、由某种隔绝神识的黑色金属打造的小房间内。房间中央只有一张石桌,三张石凳。
“请稍候。”侍者躬身退下,很快,便带着三枚颜色黯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色玉简返回,轻轻放在石桌上。
“此三枚玉简,一枚记载了关于‘太初之光’的零星传说与疑似出现过的星域坐标;一枚收录了部分与‘寂灭’概念起源相关的古老禁忌知识,其中提及了‘主宰’一词;最后一枚,则是一份残缺的星图,据传指向某个可能与‘起源’相关的失落遗迹。”侍者介绍道,“此乃阁内目前能提供的、与尊客需求最相关的信息。代价……便是尊客方才所予之物。”
苏铭轩微微颔首,并未去碰那玉简,只是神识轻轻扫过。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感知。
关于“太初之光”的记载确实零碎,大多语焉不详,只模糊提及那是宇宙开辟之初的第一缕光,蕴含着“定义”与“创造”的终极奥秘,曾偶尔在某些纪元更迭的缝隙中显现过痕迹,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机缘与……难以言喻的灾劫。后面附上了几个极其遥远、甚至可能已经湮灭的古老星域坐标。
而关于“寂灭主宰”根源的信息,则更加晦涩阴暗,充满了各种扭曲的符号和难以理解的低语记录。其中隐约揭示,“寂灭”并非凭空诞生,它与“存在”本身如同阴阳两极,相互依存。所谓的“主宰”,更像是一个在特定周期(道寂之劫)中,由无数纪元破灭时残留的怨念、终焉法则以及某种“错误”汇聚而成的畸形聚合体,它并非“寂灭”本身,而是寄生在“寂灭”概念上的最大毒瘤。这也印证了苏铭轩之前的判断。
最后那份残缺星图,更是古老得难以想象,其绘制手法与现今迥异,指向一片连星辰坐标都模糊不清的未知宙域,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苍茫与……熟悉感。
苏铭轩的目光在那份星图上停留了片刻。
“少爷,有什么发现吗?”婉儿凑近了些,小声问道。她虽然无法直接读取玉简信息,但能感觉到苏铭轩神识的细微波动。
夏思凝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苏铭轩收回神识,指尖在那枚记载星图的黑色玉简上轻轻一点,玉简表面泛起一层微光,那残缺的星图被投影到空气中,虽然模糊残缺,却依然能感受到其浩瀚与古老。
“一份有趣的星图。”苏铭轩淡淡道,“指向的地方,或许藏着一些关于‘过去’的答案。”
他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答案,但婉儿和夏思凝都明白,这必然与苏铭轩探索自身根源以及“道寂之劫”的秘密有关。
就在此时,苏铭轩眉头微挑,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消息传得倒是快。”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暗影阁外,一股庞大而暴戾的气息由远及近,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瞬间冲散了古墟外围的喧嚣,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威压!
“哪个不开眼的杂碎!敢杀我儿!!给本座滚出来受死!!!”
怒吼声如同惊雷,在整个暗星古墟上空炸响,蕴含着合一境后期的恐怖威能,震得无数建筑簌簌发抖,修为稍弱者更是面色惨白,耳鼻溢血。
灰衣侍者脸色一变,低声道:“是‘血屠’枭裂!刚才那华服青年是他的独子!此人乃古墟三大霸主之一,修为已至合一境后期,凶残暴戾,睚眦必报……”
他话未说完,苏铭轩已缓缓起身。
“苍蝇果然是一窝。”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对那足以让界主都谨慎对待的威压恍若未闻。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从暗影阁内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外面混乱的街道上空,凌空而立,青衫在对方狂暴的气势冲击下微微拂动。
婉儿和夏思凝紧随其后,出现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婉儿看着远处那道如同血色魔神般、煞气冲天的身影,小脸上并无惧色,只有一丝厌烦。夏思凝则是气息清冷,月华在周身流淌,形成屏障,抵御着那滔天煞气。
街道上的人群早已惊恐地退散开,空出了一大片区域。只见一名身高过丈、披着血色重甲、面容狰狞的光头巨汉,正悬浮在半空,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刚刚出现的苏铭轩三人。他周身血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在其身后化作一片翻涌的血海虚影,正是“血屠”枭裂!
“小杂种!是你杀了我儿?!”枭裂声如洪钟,蕴含着滔天怒火与杀意,目光如同刮骨钢刀般扫过苏铭轩。
苏铭轩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反问:“是又如何?”
枭裂气得浑身血煞翻涌,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嚣张!他不再废话,合一境后期的恐怖修为全力爆发,一只遮天蔽日的血色巨掌凭空凝聚,掌心仿佛有无数冤魂哀嚎,带着腐蚀法则、碾碎空间的恐怖力量,朝着苏铭轩三人狠狠拍下!
“给本座死来!”
这一掌之威,足以轻易拍碎一颗小型星辰!周围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观战者面露骇然,纷纷再次后退,生怕被余波波及。
婉儿和夏思凝感受到那磅礴的压力,体内力量本能地加速运转,准备应对。
然而,苏铭轩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只落下的血色巨掌,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了枭裂那狰狞的脸上。
“吵。”
依旧是一个字。
言出法随。
那遮天蔽日、煞气滔天的血色巨掌,在距离苏铭轩头顶尚有百丈之遥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不可逾越的壁垒,骤然停滞!紧接着,在枭裂以及所有围观者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由精纯血煞与法则凝聚的巨掌,连同其中哀嚎的冤魂虚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从边缘开始,迅速消融、瓦解,化作最本源的灵气粒子,消散于空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冲击的余波。
仿佛那只毁天灭地的巨掌,从来就只是一个脆弱的幻影。
枭裂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他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力量的认知范畴!
就在这时,苏铭轩那平静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护体血煞,直接落在了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枭裂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寂灭”意蕴,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他想要挣扎,想要嘶吼,却发现自己连念头都无法转动。
在下方无数道惊恐万状的注视下,称霸暗星古墟数万载、凶名赫赫的“血屠”枭裂,其庞大的身躯,连同那身血色重甲、翻涌的血海异象,如同被橡皮擦从画布上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从头到脚,迅速变得透明、虚化,最终彻底消失在空中。
连一丝尘埃,一缕残魂,都未曾留下。
真正的……人间蒸发!
全场,死寂得如同坟墓。
风依旧在吹,远处隐约还有喧嚣传来,但在这片区域,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神空洞,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眼前这超越理解的一幕。
一位合一境后期的霸主,就这么……没了?
苏铭轩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回目光,看都未看枭裂消失的地方,转身对同样有些怔然的婉儿和夏思凝淡淡道:
“碍事的清理掉了。走吧,该去星图上标示的地方看看了。”
他袖袍再次一拂,混沌之力包裹住二女,三人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然淡化,消失在这片死寂的星空之下。
直到他们离开许久,暗星古墟的这片区域,才如同解冻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哗然与恐惧。而“青衫少年”、“弹指灭枭裂”、“不可言说的禁忌存在”等词汇,将以惊人的速度,席卷整个中域,并向着诸天万界扩散而去。
新的风暴,已因他这随意的驻足,悄然掀起。而他的旅程,则指向了那份古老星图所揭示的、可能与一切起源相关的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