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穿透北域外围稀薄却凛冽的星域屏障,正式进入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大域。刹那间,一股远比在星空中感知到的、更加纯粹而霸道的寒意透过舷窗弥漫开来,仿佛连无形的神识都要被冻结。放眼望去,下方是无垠的冰原,连绵的雪峰如同巨兽的獠牙直刺天穹,整个世界似乎只有白与蓝两种主色调,壮丽而又充斥着一种万物凋零的死寂。
霜雪城,便矗立在这片冰原的一处巨大冰川峡谷之中。整座城池并非由寻常砖石垒砌,而是依托天然冰川,辅以某种散发着寒气的玄冰矿石与不知名的坚韧木材构建而成。城墙高耸,呈现出半透明的蓝白色,在稀薄日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泽。城内建筑鳞次栉比,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缕缕炊烟(实则是修士炼制法器或丹药产生的灵雾)袅袅升起,为这片极寒之地增添了几分生机。
画舫在城外指定的、被阵法隔绝了部分寒气的停泊区缓缓降落。舱门开启,一股夹杂着冰晶的寒风立刻倒灌而入,让修为最低的苏雨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运转灵力抵御。
“好冷!”婉儿也缩了缩脖子,她虽是神宫境修士,不惧普通严寒,但此地的寒气中蕴含的那丝“玄冥寒意”却如同无孔不入的细针,试图钻入经脉,冻结灵力运转。她脖颈上佩戴的“道心种玉”立刻散发出温润平和的气息,将这股寒意驱散。
夏思凝周身月华自然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将那玄冥寒意隔绝在外,显得从容许多。她看向苏铭轩:“苏公子,此地玄冥寒气非同小可,长时间暴露其中对灵力消耗颇大,我们需购置些特制的御寒法器或符箓。”
苏铭轩神色如常,这足以让寻常神火境修士寸步难行的玄冥寒气,对他而言与清风无异。他点了点头,率先走下画舫,青衫在寒风中拂动,却不见丝毫滞涩。他随手弹出一道混沌之气,悄无声息地融入苏雨晴体内,助她轻松抵御住寒气侵蚀。
“走吧,入城。”他淡淡道,目光扫过眼前这座冰晶般的城池,以及城门口那些穿着厚实皮毛或闪烁着御寒符文光芒服饰、行色匆匆的修士,眼神平静无波。
缴纳了入城的灵石费用(由苏雨晴上前处理),四人步入霜雪城内。街道由夯实的冰雪混合着坚硬的矿石铺就,两侧店铺林立,售卖的大多是各种御寒物资、冰属性炼器材料、耐寒灵植以及北域特产的妖兽材料。空气中药香、矿粉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气(来自妖兽材料)混杂,形成一种独特的北域风情。
婉儿对一家售卖各种北域香料和耐寒可食用菌类的店铺产生了浓厚兴趣,拉着苏雨晴便钻了进去。苏铭轩与夏思凝则跟在后面,看似随意地漫步。
夏思凝压低声音道:“霜雪城由北域霸主‘玄冥宫’直接管辖,城主便是玄冥宫的一位外事长老。城内龙蛇混杂,除了北域本土修士,也有来自其他大域前来探险或贸易之人,冥骸的‘深潜者’混迹其中并不奇怪。”
苏铭轩微微颔首,他的混沌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波纹,覆盖了整个霜雪城。无数嘈杂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感知——商贩的吆喝,修士的密谈,佣兵的吹嘘,以及几缕隐藏极深、带着冥骸特有寂灭气息的微弱波动。那几缕波动分散在城中不同角落,如同潜伏的毒蛇,暂时并无异动。
“无妨,让他们看着。”苏铭轩语气平淡,“先去购置所需之物。”
他们走进一家规模颇大、名为“暖阳阁”的店铺,专门售卖各类御寒宝物。店内温暖如春,与外界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掌柜是一名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修士,修为在灵海境后期,见到苏铭轩几人气度不凡,尤其是夏思凝那隐隐流露的圣地气息,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面生,是初次来北域吧?需要些什么?本店有上好的‘赤阳玉’佩戴可驱散玄冥寒气,‘流火缎’制成的法袍轻盈保暖,还有‘融雪丹’服用后可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抗寒能力……”掌柜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夏思凝仔细挑选,为婉儿和苏雨晴选了两块品质上乘的赤阳玉佩戴,又购置了几瓶融雪丹以备不时之需。苏铭轩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只是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柜台角落一块不起眼的、仿佛蒙着一层白霜的暗蓝色金属残片上。
那残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刻着一些模糊的、与寒月玄宗传闻中符文有些相似的冰花纹路,隐隐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太阴寒气。
掌柜见苏铭轩目光落在那残片上,连忙笑道:“客官好眼力,这残片是前些日子一队探险修士从千山雪涧外围带出来的,坚硬无比,蕴含一丝奇特寒气,可惜太小,无法炼制法器,一直无人问津。客官若感兴趣,给十块中品灵石即可。”
苏铭轩随手抛出一小袋上品灵石,远超残片价值:“我要了。”
掌柜一愣,随即狂喜,连忙将残片恭敬递上。
就在这时,店铺门帘被掀开,一股更强的寒气涌入,伴随着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
“哟,这不是瑶光圣地的思凝仙子吗?怎有雅兴来我这苦寒之地?”
只见一名身着华贵白色裘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的年轻公子,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思凝,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苏铭轩和刚从里间出来的婉儿、苏雨晴。
夏思凝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原来是玄冥宫少主,冰玄公子。我等途经此地,采购些物资罢了。”
冰玄公子,北域玄冥宫宫主之子,以其天赋与跋扈闻名北域。他显然对夏思凝有意,此刻见到,自然不会放过搭讪的机会。
“采购物资何须仙子亲自奔波?吩咐一声,我玄冥宫自当为仙子准备周全。”冰玄公子笑道,目光扫过苏铭轩,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轻蔑,“这位是?”
他感知不到苏铭轩身上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只当其是夏思凝的随从或者某个小势力的子弟。
夏思凝正欲开口,苏铭轩却已收起那枚金属残片,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平淡的话语:
“走吧。”
竟是完全将那冰玄公子视若无物。
婉儿和苏雨晴立刻跟上。
夏思凝也对冰玄公子微微颔首,算是告辞,随即跟上苏铭轩的脚步。
冰玄公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在北域,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无视他!他盯着苏铭轩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
“去查查,那个青衫小子是什么来历!”他对着身旁的护卫低声吩咐道。
而店铺角落,一个看似普通顾客、气息收敛极好的灰衣人,默默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随后悄然消失在店铺的人流中。其身上,一丝与冥骸印记同源的寂灭气息,一闪而逝。
霜雪城的风,似乎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寒冷刺骨了。暗处的视线,明面的纠缠,都已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