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城西的废墟清理完毕,受损的地脉在瑶光圣地弟子协助下逐渐愈合,栖霞山花海依旧绚烂,那日山巅与地底的短暂交锋,未曾在外界留下任何显眼的痕迹。
苏家小院,午后。
婉儿正在厨房忙碌,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与灵谷的香气。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手法娴熟地揉捏着面团,准备制作苏铭轩点名想吃的百花糕。经过栖霞山之行,又得了少爷赐予的凝神花露,她感觉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通透,连带着对灵气的感知和运用都敏锐了几分,制作灵膳时也更加得心应手。
苏铭轩躺在院中的老位置上,手里把玩着那团从阴影虚影处剥离、已被混沌之力层层封印的寂灭本源。这团能量在他指尖如同有生命的灰色水银,微微蠕动,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却又无法突破那层看似稀薄、实则坚不可摧的混沌屏障。
‘冥骸一脉的‘蚀心’之力,本质是扭曲与放大生灵的负面情绪,引动其自我怀疑与崩溃,最终心神寂灭,沦为养料……倒是与蚀界那粗暴的吞噬毁灭,走了不同的极端,却同样恶毒。’苏铭轩心神沉入其中,细致解析着这股力量的构成与道则。
他并非要学习这种力量,而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对手,知己知彼。同时,他也想看看,这源自界外的寂灭道则,能否与他自身的混沌之道碰撞出一些新的火花,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灵感,也足以让他觉得有趣。
解析过程中,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团本源深处,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虚无融为一体的精神印记。这印记并非属于已被抹杀的“诡面”尊使,而是更加古老、更加隐晦,带着一种俯瞰万界、漠视众生的意味。
‘冥骸……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几分。连派出的直属尊使,都留了这等后手,是为了在失败时彻底湮灭痕迹,还是为了……反向窥探?’苏铭轩心念微动,并未强行抹除这丝印记,反而以混沌之气将其小心包裹、隔绝,如同封存一颗危险的种子。
他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借此,给那位藏在幕后的冥骸尊者,送去一份“惊喜”。
就在他推演之际,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他的灵觉感知到,一道温和却不容忽视的神念,如同水波般拂过苏家府邸,最终停留在小院之外,带着明确的拜访意图。
是云胤真人。
苏铭轩随手将那团被封印的寂灭本源收起,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请进。”
院门无声开启,云胤真人缓步而入。他今日未着正式道袍,只是一身简单的月白常服,神色比往日更加谦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苏公子,冒昧打扰。”云胤真人拱手一礼,目光快速扫过小院,尤其在厨房方向略微停留,闻到那诱人的甜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婉儿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云胤真人过奖了,坐。”苏铭轩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语气平淡,“真人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夸赞婉儿的厨艺吧?”
云胤真人依言坐下,神色一正,低声道:“不敢隐瞒公子。栖霞山之事,虽动静极小,瞒过了城中绝大多数人,但地脉灵气瞬间的异常逆转与一股强大意志的骤然消亡,还是被晚辈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铭轩的脸色,见其并无不悦,才继续道:“晚辈猜测,可是那些界外宵小,又暗中作祟,已被公子雷霆手段肃清?”
苏铭轩不置可否,只是拿起石桌上婉儿事先备好的清茶,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真人消息倒是灵通。”
云胤真人连忙道:“公子恕罪,非是刻意探查,实乃职责所在,需确保云渊城安危。公子出手,涤荡妖氛,实乃云渊城之幸。只是……”他语气转为凝重,“接连折损人手,尤其是此次栖霞山那股意志,其层次恐怕不低,寂灭深渊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或许会有更激烈、更隐蔽的反扑。”
“哦?”苏铭轩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真人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代表瑶光圣地,表达某种立场?”
云胤真人神色一肃,起身,对着苏铭轩郑重一拜:“晚辈此行,仅代表个人,亦是奉圣主密令,向公子传达圣地的态度:瑶光圣地,愿与公子保持友善,绝无与公子为敌之意。若公子有所需,在不违背圣地根本原则之下,圣地愿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共同应对寂灭深渊之威胁。”
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将瑶光圣地放在了与苏铭轩平等,甚至略低一筹的位置上。显然,苏铭轩接连展现出的深不可测的实力,尤其是栖霞山那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反击手段,让瑶光圣地高层彻底改变了策略,从“观察招揽”转向了“谨慎结交”。
苏铭轩看着云胤真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圣主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至于寂灭深渊……”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自信:“他们若敢再来,不过是多送几份‘养料’罢了。”
云胤真人心中一震,从苏铭轩平淡的话语中,他听出了一种睥睨诸敌、视寂灭深渊如无物的绝对底气。他不再多言,再次拱手:“既如此,晚辈明白了。圣地会尊重公子的意愿。晚辈告退。”
他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留下小院再次恢复宁静。
厨房里,婉儿端着一盘刚刚出炉、晶莹剔透、散发着百种花香的灵糕走了出来,恰好看到云胤真人离去的背影。
“少爷,云胤真人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她有些担忧地问。
苏铭轩拈起一块还温热的百花糕,放入口中,感受着那清甜软糯的口感与温和滋养的灵气在口中化开,满意地点点头。
“没事,只是来串个门。”他语气轻松,“糕点味道正好,火候完美。”
婉儿闻言,立刻笑逐颜开,将所有担忧都抛到了脑后。
苏铭轩吃着糕点,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那无尽黑暗的界外深处。
冥骸,你应该已经感应到尊使的陨落了吧?
下一步,你会如何落子?
我,很期待。
魍魉计空施,仙使礼频仍。
糕甜安岁月,剑冷待魔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