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虚空,那片由破碎世界堆积而成的黑暗王座之上。
冥骸尊者庞大的阴影躯体如同沸腾的泥沼,缓慢而剧烈地蠕动着,散发出令周遭虚空都不断塌陷又重组的恐怖气息。那浑浊的灰色“眼眸”深处,倒映着栖霞山节点湮灭前传回的最后一丝破碎景象——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无情碾压、道痕被强行逆转剥离的冰冷触感。
“诡面……也失手了。”它的精神波动不再如同世界哀鸣,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与……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并非蛮力摧毁,而是道则层面的绝对压制与利用……此子对‘根源’的理解,远超预估。”
王座下方,匍匐的阴影们颤抖得更加厉害,连意念都不敢传递。
“蚀界陨落,诡面覆灭,接连损失两大尊座级别的力量投影……‘钥匙’的异变,已非寻常。”冥骸尊者的意念扫过下方,“传令,暂停所有针对‘苏铭轩’及‘九媚之体’的直接行动。启动‘深潜者’预案,所有潜伏单位进入绝对静默,非本尊亲令,不得唤醒。”
“尊主,那‘钥匙’与源界之秘……”一道稍大胆些的阴影小心翼翼地问道。
“等待。”冥骸尊者的意念冰冷,“‘门’的开启,非一朝一夕。此子已成气候,强攻代价太大。待‘万界棋盘’风云再起,自有变数诞生。届时……再论其他。”
它那庞大的阴影缓缓收敛,仿佛要彻底融入身下的黑暗王座。“下去吧。”
众阴影如蒙大赦,迅速消散。
空寂的黑暗王座上,只留下冥骸尊者独自低语,那声音仿佛来自万古之前:“苏铭轩……你究竟是希望的灯塔,还是……更深沉的黑暗本身?本尊,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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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渊城,苏家小院。
几日过去,风平浪静。那种被暗中窥视、如芒在背的感觉彻底消失了,仿佛栖霞山那场无声的交锋,真的将潜伏的毒蛇彻底斩断。
婉儿的心情愈发轻快,修炼《灵蝶步法》进展神速,身法愈发灵动飘忽,偶尔施展,竟能在原地留下淡淡的、蕴含生机的残影,持续数息才散。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苏铭轩却只是含笑点头,说了句“厚积薄发,水到渠成”,并未多言。
他能感觉到,婉儿的九媚之体,在心神纯净、毫无挂碍的状态下,似乎正被自然而然地激发,与那套他改良过的、偏向生机与灵动的步法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这是好事,意味着她的体质正在向着良性的方向觉醒,而非被外力强行催化。
这一日,他正指导婉儿尝试将一丝神念融入步法,使得残影更具迷惑性时,天际再次传来了清越的鸾鸣。
不同于上次的浩荡排场,此次只有一只通体青翠的神鸾,拉着一架小巧了许多、却依旧精致的玉辇,穿过云层,径直向着苏家小院降落而下。玉辇周围霞光内敛,气息平和。
是夏思凝去而复返。但这次,她是独自一人,轻车简从。
玉辇落在院外,霞光散去,夏思凝款步而出。她依旧是一身月白流仙裙,容颜绝世,但眉宇间少了几分上次的矜持与试探,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看向苏铭轩的目光,也更为深沉。
“苏公子,思凝再次冒昧来访。”她声音空灵,率先开口。
婉儿见到她,连忙停下练习,恭敬地站在苏铭轩身后。
苏铭轩拍了拍婉儿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紧张,然后才看向夏思凝,语气依旧平淡:“公主殿下此次前来,又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夏思凝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小院,尤其是在婉儿身上停留了一瞬,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愈发纯净灵动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随即看向苏铭轩,正色道:“此次前来,是代家父,正式向公子表达谢意。”
“谢我?”苏铭轩挑眉。
“栖霞山之事,虽隐秘,但家父已有所感知。”夏思凝语气郑重,“公子雷霆手段,剪除寂灭深渊重要羽翼,消弭潜在祸患于无形,此等功德,不仅于云渊城,于天苍大界,亦是有益。家父言,公子虽不愿受圣地约束,但此情,瑶光圣地承下了。”
她这番话,无疑是代表了瑶光圣主夏无极的正式态度,将苏铭轩放在了与圣地对等,甚至值得感激的位置上。
苏铭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我行事,只凭本心,不为功德,亦不图回报。”
“思凝明白。”夏思凝点头,并未在意他的冷淡,话锋却是一转,“不过,据圣地所知,冥骸尊者生性隐忍诡诈,接连受挫,绝不会轻易罢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它虽暂时蛰伏,但下一次出手,必定更加刁钻狠毒。公子虽不惧,但身边之人……”她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婉儿。
苏铭轩眼神微凝,看向夏思凝:“公主此言何意?”
夏思凝微微一笑,那笑容倾国倾城,却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睿智:“思凝并无他意,只是提醒公子,寂灭深渊觊觎‘钥匙’与‘源界之秘’已久,其手段层出不穷。明面上的敌人固然可怕,但隐藏在光影下的背叛与算计,有时更为致命。公子重情,此乃优点,却也可能是……唯一的弱点。”
她说完,对着苏铭轩微微欠身:“言尽于此,思凝告退。公子保重。”
她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再次登上玉辇,青鸾长鸣,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小院中,苏铭轩负手而立,望着夏思凝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
夏思凝最后那几句话,看似提醒,实则意味深长。她是在暗示,寂灭深渊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从他身边之人入手,甚至可能利用“信任”与“情感”来做文章?而她特意点出“唯一的弱点”,是在示好,还是在……某种程度的示警?
婉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少爷,思凝公主她……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样了?”
苏铭轩收回目光,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人,终于学会用脑子说话了。”
他语气轻松,但心中已然提高了警惕。
冥骸的蛰伏,夏思凝的提醒,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场风暴的核心,或许真的不再是他本身,而是他所珍视的、这片小小的宁静。
魔渊暂敛鳞,仙使递机深。
风起青萍末,情真劫暗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