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下旬,广州府的清晨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在低声吆喝。
广州总督府门前,却已是气氛凝重。
一辆装饰着明黄色绸缎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一个身着深蓝色蟒纹宦官服的太监走了下来。
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面色白皙,下巴上没有一根胡须,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便是奉旨南下缉捕袁崇焕家人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
王德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和四个锦衣卫校尉,一行人风尘仆仆,脸上满是旅途劳顿的痕迹。
从京城到广州,足足走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路上既要赶时间,又要提防沿途的起义军,可谓吃尽了苦头。
总督府的门卫见是京城来的太监,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府内通报。
不多时,广州总督丁魁楚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他身着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不知王公公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德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说:“丁总督不必多礼,咱家是奉旨办事。皇上有旨,袁崇焕通敌叛国,着令捉拿其东莞老家亲眷,押赴京城问罪。”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展开宣读。
丁魁楚连忙跪倒在地,身后的总督府官员也纷纷跟着跪下,齐声高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宣读完毕,丁魁楚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公公,不知袁崇焕的家眷具体在东莞何处?下官这就派人去捉拿。”
王德化收起圣旨,沉声道:“袁崇焕老家在东莞水南村,其父亲袁子鹏被封赠中宪大夫,家中有‘中宪大夫第’的匾额,很好找。皇上旨意紧急,咱家今日就要动身前往东莞,丁总督立刻调集一百名府兵,随咱家一同前往,务必将袁家上下一网打尽,不得走漏一人!”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安排!”丁魁楚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的中军参将。
“快,去调集一百名精锐府兵,带上兵器,半个时辰后在总督府门前集合!”中军参将领命而去。
王德化在丁魁楚的陪同下走进总督府客厅,小太监奉上茶水,王德化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南方的茶水偏淡,不如京城的玉泉山泉水泡的茶好喝。
他放下茶杯,语气严肃地说:“丁总督,袁崇焕乃是朝廷要犯,其家人也绝非善类,此次行动务必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让他们跑了,咱们都担待不起!”
丁魁楚连忙点头哈腰:“王公公放心,下官已经交代下去了,定让府兵们严加戒备,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袁崇焕这等逆贼,竟敢通敌叛国,他的家人也该受到惩罚!”
王德化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耐烦。
他深知崇祯帝的脾气,若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自己轻则被罢官,重则可能掉脑袋。
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到东莞,将袁家的人抓住,押回京城复命。
半个时辰后,一百名府兵已经在总督府门前集合完毕。
他们身着青色军服,手持长枪大刀,队列整齐,看起来颇有气势。
王德化站起身,对丁魁楚说:“丁总督,咱家这就出发了。广州这边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丁魁楚连忙说道:“王公公一路保重,下官已让人备好了车马和干粮,祝您此行顺利!”
王德化带着两个小太监、四个锦衣卫校尉和一百名府兵,浩浩荡荡地朝着东莞方向而去。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沿途的百姓见这阵仗,纷纷避让。
王德化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心中却在盘算着:只要抓住袁家的人,自己就算完成了任务,回到京城后皇上定会重重有赏。
他想起出发前皇上的嘱托,崇祯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王德化,你务必将袁崇焕的家人全部抓来,朕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袁崇焕被凌迟处死!”
想到这里,王德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想。
从广州到东莞水南村,大约需要一天的路程。
傍晚时分,王德化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水南村。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村子里,给房屋和树木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王德化让人叫来村里的里正,里正见来了这么多官兵,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倒在地。
“大人……不知各位大人驾临水南村,有何吩咐?”
王德化居高临下地说:“里正,袁子鹏家在哪里?带我们去!”
里正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指着村子东头。
“回大人,袁……袁老爷家在村子东头,门口挂着‘中宪大夫第’的匾额……”
王德化挥了挥手:“带路!”
里正连忙在前头带路,一行人朝着袁府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了袁府门口那块醒目的匾额,王德化心中一喜:总算到了!
“包围起来!”
王德化一声令下,一百名府兵立刻分散开来,将袁府团团围住,手中的长枪对准了袁府的大门和窗户。
四个锦衣卫校尉上前,一脚踹开了袁府的朱漆大门,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朝廷奉旨捉拿袁崇焕家眷,速速出来投降!”
然而,府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锦衣卫校尉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进府内。
王德化也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府内空空荡荡,院子里的老榕树下落满了枯叶,看起来许久没有人打理了。
正厅的门敞开着,里面的桌椅板凳都还在,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大人,没人!”
锦衣卫校尉从各个房间里出来,汇报道。
王德化愣住了,他快步走进正厅,仔细打量着屋内的情况。
桌上还放着一个茶壶,里面的茶叶已经干了;墙角的博古架上,几件瓷器还摆在那里,却有一件已经摔碎了;地上散落着一些废纸和布料。他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灰尘,入手厚厚的一层——这绝不是一两天没人住的样子。
“怎么会没人?!”
王德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辛辛苦苦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竟然扑了个空!他转身抓住里正的衣领,厉声问道:“说!袁子鹏一家去哪里了?!”
里正被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半个月前,袁老爷说要带着家人去京城看望儿媳和孙子,还变卖了城里的商铺和城外的田产,说是要在京城长住……小的以为他们真的去京城了……”
“半个月前就走了?!”王德化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