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是村里的后生阿康,他穿着蓝色的短袄,腰间系着麻绳,嘴里哼着闽南小调,调子轻快活泼,鞭子甩得响,惊起了田埂边几只觅食的麻雀。
阿康,慢点赶,别把甘蔗颠掉了!王婶对着他喊道。
阿康回头咧嘴一笑:王婶放心,我的车技好着呢,保证一根都不掉!
牛蹄踏过田埂上的枯草,扬起阵阵尘土,阳光透过尘土,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不远处的压榨坊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那是上个月林墨专门让人搭建的,青灰色的瓦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木栅栏围着的院子里,几台改良后的压榨机静静矗立着,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甘蔗大军。
压榨机是林墨根据记忆中古代轧蔗机改造的,两根碗口粗的木辊被打磨得光滑圆润,通过齿轮连接着水车。
林墨让村民们把甘蔗捆解开,一根根放进压榨机的进料口。
两人一组,一人喂蔗,一人注意看看有没有危险!
他站在压榨机旁,声音洪亮。
尤其是转曲柄的,别太快也别太慢,喂蔗的要看准时机,别让手碰到木棍。
大山和村里的年轻后生阿明一组,大山负责转曲柄,他双臂肌肉紧绷,木棍缓缓转动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阿明则小心翼翼地把甘蔗喂进去,随着木辊的转动,清甜的蔗汁顺着下方的凹槽流进陶缸里,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浓郁的甘蔗清香。
负责接汁的赵叔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此刻正眯着眼睛看着陶缸里不断增多的蔗汁。
他忍不住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顿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的娘哎!这蔗汁比咱们平时吃的麦芽糖还甜!
林墨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麻布。
赵叔,尝尝就行,可别贪嘴。这蔗汁里有不少杂质,得先过滤才能熬煮。
他指着旁边摆着的几个大陶缸。
先把蔗汁倒进铺着滤布的缸里,滤掉蔗渣和泥沙,这样熬出来的糖才干净。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阿康和阿明抬着装满蔗汁的陶缸,小心翼翼地倒进铺着细密麻布的滤缸里。
蔗汁缓缓渗透滤布,滴落在陶缸中,原本浑浊的蔗汁变得清澈透亮,颜色呈淡淡的淡黄色,像融化的琥珀。
林墨看着滤好的蔗汁,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阶段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熬糖——这可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向不远处的熬煮坊,那里的烟囱已经升起了浓浓的黑烟,柴火在灶膛里作响。
熬煮坊就在压榨坊旁边,里面砌着四口大铁锅,灶台用青砖砌成,显得十分结实。
林墨让人把滤好的蔗汁倒进大铁锅里,然后对负责烧火的孙伯说。
孙伯,火要烧得均匀,先小火加热,等蔗汁沸腾了再加大火力,但绝对不能让它糊锅。
孙伯是村里最会烧火的老人,他往灶膛里添了些干柴,火苗地一下窜了起来,舔舐着锅底。
城主放心!他拍着胸脯保证。
我烧了一辈子火,还从没让锅里的东西糊过。
林墨拿起长柄木勺,不时搅拌着蔗汁。
随着温度的升高,蔗汁表面渐渐泛起细小的泡沫,像撒了一层碎雪。
城主,蔗汁冒泡了!
大山凑过来看热闹,鼻子嗅了嗅。
真香啊,是不是再煮一会儿就能成糖了?林墨一边搅拌一边解释。
没那么简单。熬糖就像养孩子,得有耐心。要不断搅拌让水分蒸发,浓度越来越高才能结晶。而且你看——
他指着表面泛起的白色浮沫。
这些浮沫是杂质,得撇掉,不然糖会发苦。
说话间,他用勺子轻轻撇去浮沫,蔗汁顿时变得更加清澈。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西斜,将熬煮坊的影子拉得很长。
锅里的蔗汁渐渐变得浓稠起来,颜色从淡黄色变成了深褐色,像粘稠的蜂蜜,空气中的甜香越来越浓郁,引得不少路过的村民驻足观望,连村里的几只狗都摇着尾巴趴在门口,时不时发出的叫声。
公子,这得熬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巧儿端着一碗水走进来,递给林墨。
您都忙了大半天了,歇会儿吧。
林墨接过水喝了一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缓解了些许疲惫。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蔗汁,手腕一扬,蔗汁滴落在旁边准备好的冷水中——只听的一声,蔗汁立刻凝固成一小块暗红色的糖块。
他把糖块捞起来递给巧儿道。
你尝尝,现在这个硬度就差不多了,这是红糖的雏形。
巧儿接过糖块放进嘴里,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甜美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带着浓郁的甘蔗香。
真甜!
她闭上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比我小时候母亲在镇上买的红糖颜色深多了,味道也浓多了!
林墨笑了笑,把锅里的红糖浆倒进铺着油纸的木模里。
这还不是成品,等冷却凝固了才是红糖。不过今天咱们不止做红糖,还要做白糖。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惊讶地围了过来,赵叔搓着手上的糖渍,不敢相信地问。
城主,红糖还能变成白糖?我活了五十多岁,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林墨拿起一块提前准备好的草木灰,对众人解释道。
当然能。不过提纯白糖要复杂些,得用草木灰和石灰水。
他说着,让人把准备好的草木灰和石灰搬过来。
先把草木灰和水按比例混合,静置后取上层澄清液;石灰调成石灰乳,同样静置取澄清液。这两种液体能吸附红糖里的杂质。
大山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城主,加这些东西进去,糖不会变味吗?
林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这些东西是用来除杂的,等会儿还要过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