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壮盯着图纸上的尺寸,手指在上面点点画画,考虑了好半晌才慢慢开口道:“林百户,这墙最少都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而且还得让您的人给我们搭把手才可能完成。”
“这倒是没问题。”听到只要一个半月,林墨当场拍板答应下来。
“只要你们能在一个半月后弄好,不光是银子管够,伙食管饱,要是还能提前完工,我再赏你五十两。”
孙大壮的眼睛瞬间亮了,烟杆都忘了捡连忙开口道:“成!林百户,俺这就回广州城把我的人带过来!”
他心里盘算着,只要自己这单生意做完,足够给儿子在城里买个铺面的了。
推墙那天,林墨把一百个士兵分成二十队,每队五人,让李虎他们二十个先训练的老兵当了伍长。
“从今天起,你们这些人可就是伍长了,记住带好自己的弟兄。”
林墨把刻着名字的木牌递给李虎,这汉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手都在抖。
“谢百户大人!” 李虎 “啪” 地立正,声音洪亮得震耳朵。
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当官,在这屯门镇上,他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猎户,连那些地主家的账房先生都懒得正眼看他。
现在自己刚当兵没半年,就已经是伍长了,虽然这伍长的官比较小,但是好歹也是官了!
一百个士兵们各个干劲十足,手里的锄头铁锹抡得飞起。
吴松吴岳兄弟俩抬着石块跑,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却笑得格外欢。
巧儿怕众人中暑,特意带着几个妇人烧了一大锅的绿豆汤,送到工地上,巧儿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眼里满是笑意,公子这土堡,越来越像个家了。
林墨站在高处,看着士兵们推倒一段段的旧墙,泥水匠们开始喊着号子夯实墙基,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他让人在堡内多开了个水井,又盖了十间草房当临时的营房,毕竟加上施工队,现在他堡里足足有近三百号人,也是挤得不行。
“公子,公子,郑家的船队到了。” 大山跑过来,手里拿着封信。
林墨眼睛一亮,这才想起了郑家跟自己订购的三十万块香皂的事。
他赶忙让众人把第一批五万块的香皂搬到自己新建的那个小码头,郑芝龙派来的商船早就候在那里。
虽然这时候的大明洪武年间下的禁海令还没被废除,但在这东南沿海,郑芝龙的船队就是规矩,压根没人敢拦。
“告诉船上的人,这批货要当心,别到地方的时候全碎了。” 林墨叮嘱道,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这香皂在海外能卖多少钱。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五日,在安平港的郑芝龙才收到林墨发来的第一批香皂,他那时候正在书房看海图。
在管家的通知下,这才火急火燎的来到了码头的货船上。
他拿起块珍珠香皂,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要精致多了,放在鼻尖下还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扑面而来。
“这林墨,还当真有些本事啊。”他笑着让人去请葡萄牙商人伍德。
伍德是郑芝龙的老搭档,两人私下一直做着丝绸和瓷器的生意。
两天后,安平港的暮色中的海风总带着咸腥的味道。
郑芝龙站在商栈二楼的露台上,指间摩挲着块莹白的香皂,珍珠碎屑在残阳下泛着细碎的光。
楼下码头传来水手的号子声,葡萄牙商船 圣玛利亚 号的白色帆布正缓缓降下,像只刚飞行结束正在收拢翅膀的白色海鸟。
舱壁上悬挂的圣母像在夕阳的余晖中若隐若现,与远处妈祖庙的飞檐形成奇妙的呼应。
大人,伍德先生到了。 亲卫低声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芝龙转身时,嘴角已挂着惯有的浅笑。
他今日特意换了件杭绸直裰,腰间悬着枚羊脂玉牌,与伍德的天鹅绒外套形成微妙的角力。
这福建沿海的海面上,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红毛番的软肋,他们既想要丝绸瓷器,又垂涎着能在欧洲卖出天价的新奇物件。
而他手里的这块小小的香皂,正是撬开他们钱袋的最好的楔子。
伍德跟着亲卫走进商栈时,靴底的海盐在青砖地上洇出淡淡的白痕。他摘下三角帽按在胸前,碧色的眼睛飞快扫过室内陈设:酸枝木案上摆着青花瓷瓶,瓶中插着两枝孔雀翎;墙上挂着幅《海疆图》,角落钤着 靖海侯 的朱印。
最让他心惊的是案头那尊铜炉,袅袅香烟中隐约可见 宣德年制 的款识。
伍德!我的老朋友你终于来了。 郑芝龙举杯示意,酒液在夜光杯里晃出琥珀色的光。
尝尝这绍兴女儿红,这可是埋在地下足足十八年的陈酿。你们葡萄牙的波特酒虽烈,却少了这份
酒是陈的香
的东方韵味。
伍德接过酒杯,却没喝。
他的目光早已被案上锦盒里的香皂勾住,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在果阿的商栈里,他见过传教士带回的小块香皂,贵族们为了争抢,甚至愿意用同等重量的白银交换。
欧洲那些肥皂块状物,相比之下粗糙如顽石,远不及眼前这些嵌着珍珠的宝贝,上面竟泛着像是瓷器般的釉光。
郑大人召我来,想必不只是品酒。 伍德的汉语带着澳门腔,却足够流利。
他放下酒杯,指尖几乎要触到一旁的锦盒。
这些... 难道是《马可?波罗游记》里记载的东方香药?能让皮肤如婴儿般细腻的神物?
郑芝龙轻笑一声,拿起块玫瑰香皂在掌心搓揉。
细腻的泡沫立刻漫开,甜润的香气瞬间压过了室内的檀香。
这叫香皂,洗手洗脸皆可,留香三日不散。 他将沾着泡沫的手伸到伍德面前。
比你们用薰衣草水擦拭体面多了,我还听说贵国的国王路易十三,一年只洗澡三次?
伍德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想到这海盗出身的明朝官员竟如此了解欧洲宫廷秘闻。
他猛地抓住郑芝龙的手腕,用葡萄牙语喃喃道:圣父在上,我眼前这简直是天使的造物!比威尼斯的玻璃镜更能取悦那些欧洲的贵妇们。
当然,天使的造物,自然该有天使的价钱。 郑芝龙抽回手,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净手掌道。
我这里手上刚好有五万块香皂,不知道伍德先生愿意出多少钱?要知道,每块都掺了南海珍珠粉,抵得上你们船上的胡椒分量。
伍德的目光在锦盒里逡巡,五块香皂整齐排列,切面如宝石般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