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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潮水般退去,现实的微光刺痛了双眼。

赵泓猛地坐起,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而出。幻境中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仍缠绕在骨血里,挥之不去。他颤抖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完好无损,没有血洞,没有碎裂的骨头。

可是那痛,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他转首,看见身旁的多宝仍闭目躺着,面色惨白如纸,细密的汗珠布满额角,唇瓣微微颤抖,仿佛还在承受着某种不可见的折磨。

“多宝。”赵泓哑声唤道,声音干涩得几乎撕裂。

闻声,多宝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曾经灵动狡黠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尚未散尽的恐惧与痛苦。她转向赵泓,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怔。

幻境中的种种如潮水涌回脑海——他为护她周全,甘受穿心之痛;她为救他性命,不惜自毁双目。那些极致的选择,那些撕心裂肺的瞬间,此刻化作无声的泪水,从两人眼中滚滚而下。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

赵泓伸出手,颤抖地抚上多宝的脸颊,拭去那温热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多宝闭上眼,侧脸贴在他粗糙的掌心里,感受着这份真实的温暖。

他们还活着,在经历了那样惨烈的幻境之后,依然在一起。

“你的眼睛...”赵泓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幻境中多宝亲手剜目的画面如刀刻般印在他脑海里,让他心胆俱裂。

多宝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在说什么,轻轻摇头:“没事,它们好好的。”她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眼帘上,“你看,它们还在。”

赵泓的手指在她紧闭的眼睑上轻轻摩挲,确认那底下眼球完好无损,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却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前额抵上她的额头,久久不能言语。

多宝却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抓起赵泓的右手,急切地检查着他的手腕。当看到那里皮肤完好,没有半点伤痕时,她紧绷的肩膀才终于放松下来。

“我以为...我真的...”她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赵泓这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在幻境中,他为救她,不惜割腕喂血。

“都是假的。”他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服自己,“那些痛苦,那些伤害,都是幻象。”

多宝却摇头,泪水再度涌出:“痛是真的,赵泓。那些痛,都是真的。”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现在还像被撕裂一样。”

赵泓默然,因为他清楚地感受到同样的痛楚还残留在自己体内。幻境中的伤害是假的,但痛苦却是真实的体验,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身心记忆中。

“那幻境,为何要让我们经历这些?”多宝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赵泓沉思片刻,缓缓道:“或许,是为了考验。”他望向秘洞深处那若隐若现的光芒,“情蛊认主,需经真心试炼。虚妄之境,照见本心。”

多宝怔怔地望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那些选择...”

“都是我们内心最真实的反应。”赵泓接上她未尽的话,目光深邃如潭,“在生死关头,我们的选择暴露了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多宝默然,回想起幻境中那一幕幕。当她以为赵泓命在旦夕时,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的双眼;而赵泓为护她周全,亦是甘愿承受穿心之痛。在不知那是幻境的情况下,他们的选择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算计。

那是剥离了所有身份、地位、顾虑后,最本真的反应。

“我从未想过...”多宝轻声说,“会有人愿意为我付出如此代价。”

赵泓凝视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也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子,让我觉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话语很轻,落在多宝心上却重如千钧。她知道,这不是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而是历经生死考验后沉淀出的真心。那些幻境中的痛苦是假的,但他们在那一刻做出的选择却是真的。

泪水再度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某种满溢而出的情感。

赵泓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多宝没有抗拒,温顺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那节奏平稳而真实,一点点驱散了残留在体内的恐惧与疼痛。

“都过去了。”赵泓低语,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多宝轻轻点头,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在这个拥抱中,某种无形的东西悄然融化。那些因身份悬殊而产生的隔阂,那些因各怀秘密而滋生的猜疑,那些因立场不同而筑起的高墙,在共历生死幻境后,彻底消散了。

他们只是赵泓和多宝,两个在虚幻痛苦中选择了为对方牺牲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多宝才轻声开口:“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赵泓低头看她:“你害怕吗?”

多宝诚实地点点头:“怕。但更怕独自一人面对。”

赵泓唇角微扬,伸手理顺她有些凌乱的发丝:“那我们便一起面对。”

他率先起身,随后伸手将多宝拉起。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仿佛再也不愿分开。

秘洞深处的光芒似乎更盛了些,呼唤着他们继续前行。

两人相携站起,赵泓的手仍紧紧握着多宝的,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多宝也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指尖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像是受惊的鸟儿寻求庇护。

“还能走吗?”赵泓低声问,目光落在多宝仍有些苍白的脸上。

多宝点头,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有你扶着,便好。”

他们举步向前,朝着秘洞深处那若隐若现的光芒走去。越往深处,洞穴越发开阔,四周石壁上开始出现奇特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自然形成的图案,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幽蓝光。

多宝不自觉地靠近赵泓,肩膀轻触着他的手臂,从这接触中汲取着勇气。

“刚才在幻境里...”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当你选择为我承受穿心之痛时,我在想,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傻的人。”

赵泓脚步微顿,侧头看她:“那你呢?为何要为我舍弃光明?”

多宝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我不知道...那一刻,来不及思考,只觉得若你死了,我留着这双眼又有何用?反正...再也看不到想见的人了。”

话语很轻,却重重撞在赵泓心上。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多宝,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迫使她抬头看他。

“多宝,”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认真,“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不仅是赵泓,还是大燕的皇子,是可能与你父王兵戎相见的敌人。”

多宝直视他的眼睛,毫不退缩:“在那幻境里,没有皇子,没有敌我,只有赵泓和多宝。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也只是赵泓而已。”

赵泓眸光闪动,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融化、崩塌。他轻轻叹息,将多宝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比先前更加坚定,更加紧密。

“你说得对,”他在她耳边低语,“在生死面前,那些身份、地位,都轻如尘埃。”

多宝的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出了这个秘洞,我们还是要面对那些现实,对吗?”

赵泓沉默片刻,诚实回答:“是。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将来立场如何,我对你的心,不会改变。”

这是他的承诺,简单,却重如泰山。

多宝从他怀中抬头,眼中水光潋滟:“我也是。无论你我是敌是友,无论将来如何,多宝心里,永远住着那个为我挡下穿心之痛的赵泓。”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那些在现实中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在经历了生死幻境的考验后,似乎不再那么不可逾越。

他们继续前行,手紧紧相握。

越往深处,石壁上的蓝色纹路越发密集明亮,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多宝好奇地伸手,想要触摸那些发光的纹路,却被赵泓轻轻拦住。

“小心,这秘洞诡异莫测,不可贸然触碰未知之物。”

多宝乖顺地收回手,却忽然注意到什么,指着前方:“你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赵泓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洞穴深处有一片开阔地带,中央似乎立着什么东西。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脚步,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清了那是什么——一尊古朴的石雕,雕刻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生物,似虫非虫,似花非花,形态奇异,却自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石雕周围,散落着几具白骨,有的倚靠在墙边,有的瘫倒在地,显然已死去多时。

多宝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抓紧了赵泓的手臂。赵泓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危险。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多宝声音微颤。

赵泓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具白骨,仔细观察后,眉头紧锁:“没有外伤,骨骼完好,似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在这种地方?”多宝难以置信。

赵泓摇头,指向那具白骨手边的一本皮质笔记本:“或许,答案在这里。”

他弯腰捡起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多宝也凑过来,与他一同阅读。

笔记的主人似乎是一位蛊师,记录了他寻找情蛊的历程。根据记载,情蛊乃是蛊中至圣,需有缘人以真心方能引动。而此前无数前来尝试的人,大多败在了幻境考验上。

“『真心破虚妄,生死见真情』,”赵泓念出笔记上的字句,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刚才经历的,就是这情蛊的认主考验。”

多宝指着另一行字:“看这里:『幻境之痛,虽虚犹实,身心皆刻,永世难忘。若不能共担痛苦,携手而出,则永困虚妄,身心俱灭。』”

念到这里,两人同时一震,这才明白刚才的幻境何等凶险。若他们在幻境中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猜忌或自私,恐怕此刻已如同这些白骨,永远留在这秘洞之中。

“所以那些人...”多宝环视四周的白骨,眼中多了几分悲悯,“都是没能通过考验的人。”

赵泓沉重地点头,继续翻阅笔记。在最后一页,他们找到了关于“扣骨锁”情蛊的详细记载。

原来,扣骨锁乃是情蛊中的异类,它并非单一蛊虫,而是一对母子蛊。母蛊维系子蛊生机,子勾连母蛊灵性,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而要炼制扣骨锁,需得两人心意相通,以共同的情感引动母蛊,方能成功。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记载中明确写道,扣骨锁一旦种下,不仅能解百毒,更能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相连,同生共死,永世不分离。

“同生共死...”多宝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神情复杂地看向赵泓。

赵泓同样神色凝重。他原本只求借情蛊解除身上的寒髓烬,却没想到情蛊的背后,竟是如此沉重的羁绊。

“你若不愿...”他刚开口,就被多宝打断。

“我愿意。”多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在经历了刚才的幻境后,你觉得我还会畏惧与你同生共死吗?”

赵泓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动作珍重而温柔。

“但你要明白,一旦种下此蛊,就再无悔改的余地。”他认真地说,“你的生命将与我的紧密相连,若我死,你也不能独活。”

多宝却笑了,那笑容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赵泓,在幻境里,当你选择为我承受穿心之痛时,你可曾想过悔改?”

赵泓摇头。

“那我为何要悔改?”多宝反问,眼神清澈而坚定,“若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味?在那幻境中,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而现在,不过是让那个选择成为现实而已。”

赵泓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多宝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闭上眼睛,唇角带着满足的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石雕忽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表面的石屑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晶莹剔透的内在。那竟不是石雕,而是一个巨大的琥珀状物体,内部包裹着两只奇特的蛊虫,一只是深邃的蓝色,一只是温暖的橙色,彼此缠绕,如同共生。

“这就是情蛊母蛊?”多宝惊叹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美丽的琥珀。

这一次,赵泓没有阻拦。

当多宝的指尖触碰到琥珀的瞬间,整个秘洞忽然大放光明。石壁上的蓝色纹路如同活过来般流动起来,全部汇向中央的琥珀。琥珀内的两只蛊虫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一蓝一橙,交相辉映。

赵泓和多宝被这奇异的景象震撼,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但仍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琥珀开始透明化,内部的两只蛊虫缓缓苏醒,舒展身体。它们美丽得不可思议,如同由光和色彩凝聚而成的精灵,散发着温暖而强大的气息。

“它们需要我们的心意。”多宝忽然福至心灵,转头对赵泓说。

赵泓点头,与多宝十指相扣,共同面向那苏醒的母蛊。

没有言语,他们只是静静凝视着彼此,眼中盛满不加掩饰的情感——信任、珍视、以及愿意与对方共度一生的决心。

琥珀完全融化,两只蛊虫轻盈地飞出,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化作两道流光,一道蓝色,一道橙色,分别飞向赵泓和多宝。

赵泓感到胸口一暖,那道蓝光已没入他的心口。与此同时,多宝也感到一道橙光融入自己体内。

奇妙的感觉顿时流遍全身,仿佛有什么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在他们体内苏醒。赵泓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一直盘踞在他经脉中的寒意——寒髓烬的毒素,正在迅速消融,如同冰雪遇上暖阳,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髓烬...解了。”他难以置信地低语。

多宝欣喜地看向他,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赵泓及时扶住她,关切地问:“怎么了?”

多宝摇头,按住自己的心口:“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她抬头看他,眼中既有惊喜也有困惑,“我好像...能感觉到你的心跳。”

赵泓一愣,静心感受,果然发现自己也能隐约感知到多宝的心跳节奏,甚至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情绪——欣喜、一点点不安、以及对他深切的关怀。

这就是扣骨锁的力量吗?将两个人的生命和情感紧密相连?

就在这时,整个秘洞开始震动,顶部的石块开始坠落。

“这里要塌了!”赵泓拉起多宝,急速向洞口方向奔去。

多宝紧跟他的步伐,两人在坠落的石块间穿梭,险象环生。但奇妙的是,他们仿佛能预知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危险。

终于,在洞穴完全坍塌前,他们冲出了洞口,重新站在了明媚的阳光下。

多宝气喘吁吁地回头,看见那个秘洞入口已被巨石彻底封死,仿佛从未存在过。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地方,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没事吧?”赵泓关切地查看她是否受伤。

多宝摇头,微笑着看向他:“我们成功了,不是吗?”

赵泓点头,目光温柔:“是啊,我们成功了。”

阳光下,多宝注意到赵泓的脸色不再像从前那样苍白,而是有了健康的光泽。寒髓烬的解除,显然让他的身体状况大为改善。

“你的毒,真的全解了?”她仍有些不放心。

赵泓感受了一下体内流转的内力,肯定地点头:“全解了。而且...”他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我的内力似乎比中毒前更加精纯浑厚。”

多宝欣喜地抓住他的手:“一定是情蛊的作用!记载中说,扣骨锁不仅能解百毒,还能增强宿主的体质。”

赵泓反手握紧她的手掌,感受着从她那里传来的温暖和生命力。此时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多宝的存在,仿佛她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多宝,”他轻声唤她,“从现在起,我的生命与你共享,你的痛苦与我共存。”

多宝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幸福的笑意:“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仿佛连大自然都在为他们的新生祝福。

然而,现实的阴影很快重新笼罩下来。当他们的目光转向来时的方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彼此的身份和立场。

多宝是南疆圣女,赵泓是大燕皇子。他们的族人正在山外交战,他们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我们...”多宝迟疑地开口,“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泓沉默片刻,目光坚定地望向山外:“我们必须阻止这场战争。”

“如何阻止?”多宝问,眼中带着忧虑,“我的族人认定大燕背信弃义,杀害了我父王;而你的兄弟也死在乱军之中。这样的血海深仇,如何化解?”

赵泓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清澈的眼底:“正因仇恨深重,才更需要我们站出来。多宝,我们现在不仅是赵泓和多宝,更是扣骨锁的宿主,是命运相连的共同体。如果我们都不能化解这份仇恨,还有谁能?”

多宝从他眼中看到了决心和勇气,也看到了对自己的信任与期待。她深吸一口气,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必须试一试。”

赵泓欣慰地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在奔跑中凌乱的发丝:“我们先回营地,再从长计议。”

多宝却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变得凝重:“赵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那场导致你兄弟丧生的埋伏...”

赵泓眼神一暗:“你想说什么?”

多宝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那可能不是我们族人做的。”

赵泓怔住:“什么意思?”

“在我离开部落前,偷听到了一些谈话,”多宝压低声音,“似乎有第三方势力插手,故意挑起大燕和南疆的战争。”

赵泓神色骤变:“你是说...”

多宝点头:“有人假扮南疆战士,袭击了你们的队伍。”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赵泓一时难以消化。如果多宝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全都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中。而那个设下圈套的人,此刻可能正躲在暗处,看着大燕和南疆两败俱伤。

“我们必须查清真相。”赵泓沉声道,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多宝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

十指相扣,心意相通。此刻的他们,不仅被情感联系在一起,更被共同的使命紧密联结。

前方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但既然他们已经携手闯过了生死幻境,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再也无法分割的命运。

回到大燕军营时,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整个营地染上一抹悲壮的色彩。

赵泓与多宝并肩而行,所过之处,士兵们纷纷侧目。他们惊讶于皇子与南疆圣女一同归来,更惊讶于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默契——他们步伐一致,眼神交流间无需言语,仿佛能读懂彼此的心思。

“殿下!”副将程昱急匆匆迎上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您终于回来了!我们搜寻了整片山区,都找不到您的踪迹,还以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赵泓与多宝紧握的手上,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赵泓没有松开多宝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坦然面对程昱的目光:“我中了寒髓烬的毒,是多宝圣女救了我。”

程昱神色复杂地看了多宝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行礼:“多谢圣女救命之恩。”

多宝微微颔首,宠辱不惊:“将军不必多礼,这是我应当做的。”

程昱直起身,压低声音对赵泓说:“殿下,您离营这几日,军中情况有变。二皇子的人不断散播谣言,说您通敌叛国,与南疆圣女勾结,害死了三皇子。”

赵泓眼神一凛:“二哥还是这么心急。”

多宝担忧地看了赵泓一眼,感受到他心中涌起的愤怒与失望,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

赵泓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事,随后对程昱说:“召集众将,我要立即召开军务会议。”

“殿下,这...”程昱犹豫地看了一眼多宝,“圣女在此,恐怕不便。”

赵泓神色平静:“无妨,多宝圣女将与我们一起参会。她有重要情报要告知大家。”

程昱面露难色,但在赵泓坚定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待程昱走远,多宝才轻声问:“这样好吗?你的将领们恐怕难以接受我与会。”

赵泓握紧她的手:“要化解这场战争,我们必须赢得他们的信任。而信任,从坦诚开始。”

多宝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经历了秘洞中的生死与共后,她对他的信任已经深入骨髓,但看到他同样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还是让她感动不已。

军务会议在大帐中召开,当赵泓牵着多宝的手走进来时,原本嘈杂的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们身上,有惊讶,有疑惑,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一位满脸虬髯的将领猛地站起,指着多宝怒声道:“殿下!此女乃是南疆妖女,害死三皇子的元凶!您怎能带她来此?”

帐内顿时一片附和之声,众人情绪激动,仿佛多宝是来自投罗网的猎物。

赵泓抬手,一股无形的威压顿时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多宝惊讶地发现,解除了寒髓烬的毒性后,赵泓的内力似乎更加深不可测。

“诸位,”赵泓环视帐内,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多宝圣女并非杀害三弟的凶手。相反,她有证据表明,那场袭击并非南疆部落所为。”

帐内一片哗然。

“不可能!”那位虬髯将领激动地说,“我们亲眼看见袭击者穿着南疆服饰,使用南疆武器!”

多宝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迎上众人的目光:“将军所见不假,但请问,袭击者中可有人使用南疆特有的战纹?可有人吟唱我族战歌?可有人展现出南疆战士独有的战斗姿态?”

一连串的问题让帐内陷入沉默。将领们面面相觑,仔细回想那天的情形,确实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

一位较为年轻的将领迟疑地开口:“经圣女这么一说,那日袭击者确实有些古怪。他们沉默得异常,没有任何战吼,作战方式也更像...职业杀手,而非部落战士。”

多宝点头:“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南疆战士,而是有人假扮的。”

“何人如此大胆?”程昱沉声问。

多宝与赵泓对视一眼,赵泓接口道:“这就是我们要查清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故意挑起大燕与南疆的战争,意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帐内陷入沉思,将领们脸上的敌意渐渐被凝重取代。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士兵急匆匆进来禀报:“殿下,营外来了一个南疆使团,要求见您。”

众将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按住兵器。多宝却面露喜色:“一定是阿穆尔长老!我离开前曾传信给他,告知我发现了关于那场袭击的疑点。”

赵泓点头,吩咐士兵:“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一位身着南疆长老服饰的老者在士兵引领下走进大帐。他须发皆白,目光却锐利如鹰,进帐后先是关切地看了多宝一眼,确认她无恙后才向赵泓行礼。

“南疆长老阿穆尔,见过大燕皇子。”

赵泓抬手:“长老不必多礼。听闻长老有重要情报?”

阿穆尔看了一眼帐内众将,神色凝重:“是的。我们在袭击现场发现了这个。”他取出一枚令牌,递给赵泓。

那令牌通体漆黑,上面雕刻着一只狰狞的鬼首,工艺精湛,却透着说不出的邪气。

赵泓接过令牌,眉头紧锁:“这是...”

“幽冥府的标记。”阿穆尔沉声道。

帐内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之声。幽冥府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他们不敢接的买卖。但谁也没想到,他们竟敢插手朝廷与边疆部落的纷争。

“幽冥府...”赵泓喃喃道,眼中闪过厉色,“看来有人不惜重金,也要挑起这场战争。”

多宝走到赵泓身边,低声道:“我们必须揭穿这个阴谋,否则两国将士的鲜血都将白流。”

赵泓点头,举起那枚令牌,面向众将:“诸位都看到了?真正的敌人不是南疆部落,而是躲在暗处操纵一切的幽冥府及其幕后主使!”

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程昱率先单膝跪地:“末将愚钝,险些误中奸人诡计!请殿下下令!”

其他将领也纷纷跪下,表示服从。

赵泓扶起程昱,目光坚定:“当务之急,是与大燕朝廷和南疆部落同时联络,揭穿这个阴谋。我与多宝圣女将亲自前往南疆王庭,面见部落首领。”

“不可!”程昱急忙劝阻,“殿下身份尊贵,岂可深入险境?”

多宝开口:“请各位放心,我以性命担保赵泓的安全。况且...”她与赵泓相视一笑,“有扣骨锁在,我们生死与共,我不会让他陷入险境。”

“扣骨锁?”阿穆尔长老震惊地看向多宝,“圣女,您竟然...”

多宝坦然点头:“是的,阿穆尔长老。我与赵泓皇子已经种下扣骨锁,命运相连。”

帐内众将虽不完全明白扣骨锁的含义,但看阿穆尔长老震惊的神色,也知这绝非寻常。

阿穆尔长老长叹一声,向赵泓深深一躬:“既然扣骨锁已成,老夫再无异议。大燕皇子,从今往后,您的安危关乎我族圣女的性命,南疆部落必将以贵宾之礼相待。”

这一转变让帐内气氛顿时缓和下来。扣骨锁的神秘力量,无形中为赵泓和多宝的关系增添了一层神圣色彩,也让原本敌对的双方找到了共同点。

赵泓当即下令:“程昱,你暂代主帅之职,严守营地,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同时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向父皇禀明真相。”

“末将领命!”

赵泓又转向阿穆尔长老:“长老,麻烦您先行返回部落,向首领说明情况。我与多宝明日启程,前往王庭。”

阿穆尔恭敬行礼:“遵命。”

会议散去后,赵泓与多宝并肩走出大帐。夜幕已经降临,满天星斗闪烁,与远山的轮廓交相辉映。

“你看到了吗?”多宝轻声说,“当我们站在一起时,原本敌对的人也可以找到共同的道路。”

赵泓望着星空,唇角微扬:“是啊。或许这就是扣骨锁真正的力量——它不仅连接了我们两个人,也通过我们,连接了两个原本敌对的族群。”

多宝靠在他肩头,感受着夜风的轻抚:“我从未想过,一段始于欺骗的关系,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赵泓轻轻揽住她的肩:“在秘洞的幻境中,当我看到你为我舍弃光明时,我就明白,有些感情,远比立场和身份更加真实和珍贵。”

多宝抬头看他,星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那时我以为你真的命在旦夕,只觉得若你死了,我的世界将再无色彩。有没有眼睛,又有什么区别?”

赵泓心头一震,低头吻上她的额头:“多宝,等我化解这场战争,我会以最隆重的礼节,向你的父王提亲。”

多宝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大燕皇子与南疆圣女的婚事,恐怕会遭到双方的重重反对。”

赵泓微笑:“还记得我们在幻境中的选择吗?连生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何况是这些世俗的阻碍?”

多宝也笑了,是啊,既然他们连最惨烈的幻境都携手闯过,现实中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夜风中,两人相拥而立,仿佛两棵并肩而立的树,根系在地下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开。

明日,他们将共同面对更多的挑战,但此刻,在星光下,他们只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享受着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次日清晨,赵泓与多宝轻装简从,只带着一队精锐护卫,踏上了前往南疆王庭的道路。

越靠近南疆腹地,景色越发秀美。层峦叠嶂的山峰笼罩在薄雾中,瀑布如银练般从山间垂落,各种奇花异草点缀在路旁,与北方的壮阔景色截然不同。

多宝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不时指着路边的植物向赵泓介绍它们的特性和用途。赵泓认真聆听,对南疆的生态和文化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看那边,”多宝指着远处山坡上一片紫色的花海,“那是紫雾兰,只在清晨开放,太阳升高就会闭合。它的根茎是制作镇痛药剂的良药。”

赵泓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由衷赞叹:“南疆确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多宝微笑:“等见了父王,我带你去看更多美景。秋天的红叶谷,冬天的雾凇岭,都是人间绝色。”

赵泓握紧她的手:“好,一言为定。”

他们之间的对话自然亲密,仿佛已经相伴多年的伴侣。随行的护卫们看在眼里,虽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欣慰。自从三皇子遇害后,他们从未见过赵泓如此放松和愉悦。

经过三日的行程,他们终于抵达了南疆王庭。那是一座建在山谷中的宏伟城池,建筑风格与中原迥异,多以竹木搭建,轻盈灵动,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城门外,一队南疆武士早已列队等候。为首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与多宝有几分相似,眉宇间自带威严,但看向多宝的眼神却充满慈爱。

“父王!”多宝惊喜地唤道,快步上前行礼。

原来这就是南疆部落的首领多蒙。赵泓暗自打量,只见对方目光如电,也在审视着自己。

多蒙扶起女儿,语气关切:“平安回来就好。阿穆尔长老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我了。”他的目光转向赵泓,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位就是大燕皇子?”

赵泓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赵泓见过首领。”

多蒙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赵泓与多宝始终紧握的手上,眼神复杂:“听闻皇子与我的女儿种下了扣骨锁?”

赵泓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是。在秘洞幻境中,我与多宝历经生死考验,心意相通,引动了情蛊母蛊。”

多蒙沉默片刻,忽然挥手示意护卫退下。待周围只剩他们三人,他才沉声开口:“扣骨锁是南疆至宝,数百年来无人能引动母蛊认主。你们可知,一旦种下此蛊,将面临什么?”

多宝坚定地回答:“同生共死,命运相连。父王,在幻境中,我们已经为彼此死过一次了。”

多蒙看着女儿,又看看赵泓,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他向赵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子殿下,请入城详谈。”

进入王庭,多宝先行回宫梳洗,赵泓则随多蒙来到议事厅。厅内已有几位南疆长老等候,阿穆尔也在其中。

众人落座后,多蒙开门见山:“皇子殿下,阿穆尔长老已经将幽冥府的事情告知于我。对于贵国三皇子的不幸遇害,我深表遗憾,但我以南疆首领的名义保证,此事绝非我族所为。”

赵泓点头:“我相信首领。当务之急,是找出幽冥府背后的主使,阻止更多的流血冲突。”

一位面色严肃的长老开口:“皇子如何证明大燕朝廷也愿止战?我们的探子回报,大燕边境正在增兵。”

赵泓从容应答:“我已经传信回朝,向父皇说明真相。在我离开军营前,也已严令部下不得擅自出击。但为避免误会,我希望首领也能下令,让南疆战士后撤三十里。”

长老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多蒙沉吟片刻:“皇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我需要保证我族人的安全。”

赵泓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多蒙:“这是我随身佩戴的皇子信物。请首领派人将此物送至大燕军营,我的部下见到它,便会明白这是我的意思。届时我们将同时后撤,建立缓冲地带。”

多蒙接过玉佩,眼中闪过赞赏之色:“皇子殿下年纪轻轻,却思虑周全,实在难得。”他转向众长老,“你们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阿穆尔率先表态:“老夫认为可行。既然扣骨锁已成,皇子与圣女的命运已经相连,我们与大燕也算是姻亲之邦,理应互相信任。”

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同意。

多蒙满意地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他吩咐侍从准备宴席,为赵泓接风洗尘。

当晚,南疆王庭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多宝换上了传统的南疆圣女服饰,华美非凡,令赵泓眼前一亮。

宴席间,南疆的少女们表演了传统的舞蹈,鼓点激昂,舞姿奔放,充满了生命力。赵泓看得入神,不禁感叹:“南疆文化果然独具魅力。”

多宝微笑:“等你见识了我们的火把节,那才叫热闹呢。”

酒过三巡,多蒙举杯向赵泓敬酒:“皇子殿下,我有一事相问,还望如实相告。”

赵泓放下酒杯:“首领请讲。”

多蒙看了一眼身旁的多宝,神色严肃:“你对我女儿,是真心相待,还是因为扣骨锁的束缚?”

这个问题一出,宴席上的歌舞顿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泓身上。

多宝紧张地看着赵泓,生怕他的回答不能让父王满意。

赵泓起身,向多蒙深深一躬,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首领,扣骨锁是因,而非果。是因为我对多宝真心相待,才能引动母蛊认主,而非因为扣骨锁的束缚,我才对她好。”

他转向多宝,目光温柔而坚定:“在遇见多宝之前,我从未想过会爱上一个女子胜过自己的生命。但在秘洞幻境中,当我以为她命在旦夕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为她赴死。这种感情,超越了一切世俗的考量,与身份、地位、种族都无关。”

多宝眼中泪光闪烁,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起身走到赵泓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赵泓继续道:“我知大燕皇子与南疆圣女的婚事,必将面临重重阻碍。但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能与多宝相守一生。”

多蒙静静听着,脸上的严肃渐渐融化,最终化为一个欣慰的微笑:“好!说得好!”他举杯起身,面向所有宾客,“今日我多蒙宣布,南疆部落愿与大燕修好,共同追查真凶!也为我的女儿多宝与大燕皇子赵泓的未来,送上祝福!”

宴会上顿时欢声雷动,鼓乐齐鸣。南疆人生性豪爽,最重真情,赵泓刚才那番发自肺腑的表白,深深打动了他们。

多宝依偎在赵泓身边,幸福溢于言表。赵泓低头看她,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就在这宾主尽欢的时刻,一个侍卫急匆匆走进宴会厅,在多蒙耳边低语了几句。多蒙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多宝关切地问。

多蒙挥挥手让侍卫退下,沉声道:“刚收到消息,大燕朝廷派了钦差前来,已经到达边境。”

赵泓眉头微皱:“可知来的是谁?”

多蒙神色复杂地看了赵泓一眼:“是你的二哥,赵泽。”

赵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多宝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轻轻握紧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赵泽与赵泓素来不睦,此次前来,绝非善意。而更让赵泓警惕的是,幽冥府的事情刚刚有些眉目,赵泽就恰好到来,这未免太过巧合。

多蒙看向赵泓,目光深邃:“皇子殿下,看来你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赵泓挺直腰背,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两族的和平,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多宝。”

多宝与他十指相扣,感受着扣骨锁在体内流转的温暖力量。此时此刻,他们的心跳仿佛合二为一,共同面对前方的风雨。

真心破虚妄,生死见真情。既然他们已经携手闯过了最凶险的幻境,现实中的明枪暗箭,又算得了什么?

前路漫漫,但只要他们心意相通,便无所畏惧。

星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们身上,如同命运的祝福,温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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