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奥迪尾灯在街道转角处一闪,彻底融入了省城璀璨而冷漠的夜河之中,消失不见。陈红最后那个意味深长、仿佛洞悉一切又带着复杂嘱托的笑容,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高伟心中激起层层叠叠、难以平复的涟漪。夜风带着凉意拂过,让他因酒精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却也吹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托付与隐隐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气息入肺,压下翻涌的思绪,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身旁的人身上。康兰还站在原地,夜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脸颊上因红酒而染上的绯红尚未完全褪去,眼神有些迷离,身体也微微有些摇晃,显然也是酒意上涌。刚才席间,她虽然话不多,但陈红那番近乎“托孤”般的言辞,以及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感慨,带给她的冲击和心潮澎湃,恐怕不亚于高伟,甚至更为复杂难言。
高伟伸手,轻轻扶住了康兰有些虚浮的胳膊,康兰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借着高伟手臂的支撑,轻轻靠向他。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红酒的气息,萦绕在高伟鼻尖。
“小兰,”高伟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小心,“你还好吗?头晕不晕?”
康兰轻轻摇了摇头,抬起眼看他,眼眸在远处霓虹的映照下,水光潋滟,含着未散的醉意和更深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她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目光复杂。
高伟知道她此刻心绪纷乱,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今晚的一切。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私房菜馆所在的巷子很安静,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回酒店吧,你喝了不少,需要休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自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趁着现在还算清醒,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吧,就说……今晚和陈姐吃饭,聊得晚,喝了酒,就在外面住了。”
他说得合情合理,陈红刚刚离开,这个理由天衣无缝。但话里的潜台词,两人心知肚明。高伟看着康兰,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期待,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康兰与他对视了几秒,那双总是冷静理智的眼眸此刻向上转了一下。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她抬起手,用纤细的食指,带着酒后的绵软和一丝娇憨,轻轻点了点高伟的胸口,声音低哑:“你呀……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话虽如此,她却顺从地拿出了手机,身体依旧半靠着高伟,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传来她母亲关切的声音。康兰的声音瞬间切换成带着些许倦意和醉意的乖巧:“妈……嗯,晚上和陈姐吃饭呢……聊工作,没注意就喝多了点……嗯,不回去了,太晚了,就和陈姐在饭店附近开了宾馆住一晚……嗯,知道了妈,您早点睡,别等我了……好,挂了。”
她语速很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怕说多了露馅,也仿佛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投入到另一个让她心慌意乱又隐隐期待的未知夜晚中去。甚至没等母亲那边唠叨完“少喝点酒,注意身体”之类的嘱咐,她便匆匆说了声“好的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康兰握着手机,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然后抬起头,看向高伟。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情和坚定。
高伟的心,在这一刻,被康兰特有多风情狠狠撞了一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和冲动。他不再多言,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招停了一辆刚好驶过的出租车。
两人相携坐进后座。报了酒店地址后,车厢内陷入一种微醺而暧昧的沉默。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后退,映照在两人靠得很近的侧脸上。高伟能感觉到康兰身体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能闻到她发间的馨香和呼吸间淡淡的酒气。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有些冰凉的手。康兰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没有挣脱,反而慢慢翻转,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无声胜有声。
车子在“云栖酒店”门口停下。高伟付了钱,扶着康兰下车。走进灯火通明却安静异常的大堂,走向电梯,刷卡进入,金属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一切隔绝。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以及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镜子般的轿厢壁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康兰靠在高伟肩头,闭着眼睛,长睫微颤,不知是酒意未消,还是心绪难平。高伟揽着她的腰,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轻抿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叮”一声,十八楼到了。高伟扶着康兰走出电梯,来到房门前,刷卡开门。
房间内还保持着他下午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空气里多了一丝夜晚的凉意。高伟反手关上门,将房卡插入取电槽,暖黄色的灯光瞬间亮起,驱散了走廊带入的昏暗。
康兰似乎被这突然的光亮刺激到,轻轻“唔”了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高伟连忙扶稳她。她的酒意似乎在上楼、吹风、进入温暖室内后反而更加上头了,眼神涣散,身体软绵绵的,几乎完全倚靠在高伟身上。
“小心。”高伟低声说着,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到套房内的沙发旁,让她慢慢坐下。康兰一沾到柔软的沙发,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陷了进去,仰着头,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脸颊的红晕更深了。
高伟看着她这副醉态可掬、毫无防备的样子,心中爱怜与欲念交织。但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清醒,而不是趁人之危。他拿起房间电话,拨通了客房服务:“您好,麻烦送两盒酸奶,谢谢。”
放下电话,他走回沙发边,蹲下身,与康兰平视。她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舒服。高伟伸手,轻轻将她颊边一缕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拨到耳后,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
“很难受吗?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他柔声问。
康兰缓缓睁开眼,眼神迷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有点晕……想吐又吐不出来……”
“等下喝点酸奶,暖暖胃会好点。”高伟说着,起身去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出来,仔细地帮她擦拭额头和脖颈。温热的触感让康兰舒服地喟叹一声,像只慵懒的猫,微微蹭了蹭他的手。
没多久,门铃响了。服务员送来了酸奶。高伟道谢接过,关上门。
他坐到康兰身边,将她扶起来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拆开一盒酸奶,插上吸管,递到她唇边。“来,小口喝一点,凉的,舒服。”
康兰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吸着酸奶。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确实缓解了胃里的灼热和恶心感。她的眼神渐渐清明了一些,但身体依旧软绵无力,依赖地靠在他胸前。
“好点了吗?”他低声问。
“嗯……”康兰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酒后的微哑,“高伟……你说,陈姐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高伟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该来的问题,还是来了。他沉吟了几秒,大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手臂,如实说道:“我感觉……她肯定是知道了。至少,看出了我们之间……不止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关系。特别是最后她看我们的眼神,还有说的那些话……” 他想起陈红那句“郎才女貌”的感慨,和拍他肩膀时那句“好好对康兰”,心头又是一阵复杂。
康兰在他怀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后怕和一丝羞窘:“那怎么办……她会不会觉得我……我是因为她要走了,才……才跟你……” 她说不下去了。
“别瞎想。”高伟收紧手臂,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陈姐不是那样的人。她要是真觉得你不好,或者对我们有看法,今晚就不会是这种态度,更不会把你托付给我。她最后那样子,更像是……默认了,甚至有点……成全的意思。” 他说出“成全”两个字时,自己心里也划过一丝异样,但仔细回想陈红今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这个感觉越来越清晰。陈红并非不知情,而是在知晓的情况下,选择了一种最体面、也最有利于康兰未来安排的方式,将康兰“移交”给了他。这份深沉的心思和豁达,让高伟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激,也有更沉重的责任感。
“真的吗?”康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不确定地看着他。
“真的。”高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给予她肯定的力量,“陈姐是聪明人,更是重情义的人。她清楚红松未来的局面,也了解你的能力和处境。她把你交给我,是认为我能保护好你,给你更好的平台。这里面,有她对你的爱护,也有……对我们关系的……一种默认和祝福吧。” 他选择用“祝福”这个词,虽然他知道这“祝福”背后,夹杂着太多现实的无奈和成年人世界的复杂计算。
康兰听了,怔怔地出神,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重新靠回他怀里,喃喃道:“陈姐她……其实也不容易。在红松那么多年,到头来……”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语里的唏嘘和感同身受的疲惫,高伟听得分明。他何尝不感慨?那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精明干练的陈红,最终也选择了激流勇退,将未尽的心愿和看重的人,托付给了他认为值得托付的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分享着这一刻的静谧与心照不宣的复杂心绪。此刻康兰的酒意散去了大半,神智越来越清醒,而身体相贴的温热,以及方才那些直击心灵的话语,却让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度,在寂静的房间里悄悄滋生、蔓延。
高伟能感觉到怀中躯体的温度在升高,能听到她逐渐变得有些不稳的呼吸。他低下头,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因为紧张或期待而轻抿着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他自己的心跳,也不知何时开始加快,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带着熟悉的渴望。
他不再犹豫,手臂微微用力,将康兰从沙发上打横抱了起来。康兰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眼眸中水光潋滟,倒映着他炽热的眼神,没有抗拒,只有一丝羞涩和更多的迷醉。
高伟抱着她,几步走到宽大的双人床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上。房间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黄暧昧,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康兰起伏的曲线和酡红的脸颊。她躺在那里,乌发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眼眸半阖,胸脯因略微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像一朵在夜色中盛放的、待人采撷的幽兰。
高伟站在床边,俯视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眼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与深情。他缓缓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小兰……”他低哑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渴求。
康兰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抚上他因为紧绷而显得格外清晰的颌线,然后慢慢滑到他滚动的喉结,最后停留在他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上。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邀请,瞬间点燃了高伟所有的克制。
他不再等待,低头,准确地捕获了她的唇瓣。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没有了试探,没有了犹豫,没有了身份的桎梏,只有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渴望,以及劫后余生般确认彼此存在的迫切。他吻得深入而霸道,仿佛要吞没她所有的呼吸和思绪。康兰起初有些被动地承受着,但很快,她便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生涩却热烈地回应起来。唇齿交缠间,是红酒残留的微醺甘冽,是彼此气息的交融,是两年多分离与压抑后的彻底爆发。
高伟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隔着衣物,抚过她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的曲线,最终停留在衬衫的纽扣上。他的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笨拙,解了几次才解开第一颗。康兰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反而仰起头,方便他的动作,喉咙里溢出细微的、诱人的呜咽。
然而,就在高伟的手指触碰到第二颗纽扣,吻也逐渐下移,流连在她精致的锁骨时,康兰忽然身体一僵,像是从意乱情迷中惊醒了一丝清明。她轻轻推了推高伟的胸膛,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羞赧和一丝坚持:“高伟……等、等一下……让我……先去冲一下……身上有酒气,不舒服……”
高伟的动作顿住,抬起头,眼中情欲未退,但看到她眼中的坚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欲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好。”
他起身,让开空间。康兰迅速从床上坐起,低着头,不敢看他,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衣襟,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浴室,甚至忘了拿换洗衣物。
看着她略显仓惶却更添风情的背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高伟苦笑了一下,也感觉身上有些黏腻。他走到另一边,也脱去了身上的衣物,赤着上身,走到浴室门口。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模糊而窈窕的身影。
他没有犹豫,轻轻拧动门把手——门没锁。他推门走了进去。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暖潮湿。康兰背对着他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光洁的背脊,水珠顺着优美的曲线滚落。听到开门声,她身体一颤,却没有回头,只是将淋湿的长发拢到一侧肩头,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和蝴蝶骨。
高伟走到她身后,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湿漉漉的腰身。康兰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又慢慢放松,向后靠进他同样被水打湿的胸膛。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哗哗的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蒸腾的热气将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不真实。高伟拿起沐浴露,挤在手心,揉搓出细腻的泡沫,然后开始轻柔地、仔细地为她清洗。从脖颈到肩膀,从手臂到后背,他的动作带着虔诚的呵护,也带着压抑不住的爱欲。康兰闭着眼睛,仰着头承受着他的服务,身体在他的触碰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水温,还是因为别的。
这个共同沐浴的过程,漫长而又短暂。当高伟关掉水阀,用宽大柔软的浴巾将她包裹住,仔细擦干时,两人都已气息不稳,眼中情潮翻涌。高伟用另一条浴巾胡乱擦了擦自己,然后一把将康兰抱起,走出了浴室。
重新回到床边,这次再无任何阻隔。高伟将她放在还带着沐浴后清新水汽的床单上,俯身而下。灯光被他调暗,只剩下床头一盏昏黄暧昧的壁灯,将两人的身影交叠着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皮影戏中缠绵的剪影。
他不再急切,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温柔,重新吻上她的唇,她的眼睫,她的耳垂,沿着优美的颈线一路向下……康兰的呼吸彻底乱了,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又松开。
康兰无处安放的嘴唇,不自主的亲吻着高伟放在唇边的小腿。随着高伟沉侵般的用力亲吻和身体的后退,康兰也在深情的亲吻着高伟,这一刻两人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感觉。
夜色渐深,不知过了多久,风浪终于渐渐平息。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尚未平复的喘息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暧昧气息。
高伟翻身躺到一边,将浑身绵软、肌肤泛着粉色光泽的康兰搂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激情过后的温存与宁静,听着彼此渐渐趋于同步的心跳。
高伟拉过薄被盖住两人。康兰乖顺地窝在他胸前,“累了吗?睡吧。”高伟低声说,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孩子入睡。
康兰却摇了摇头,抬起眼看他。经过一番云雨,她的眼神清澈了许多,也多了几分依赖和柔媚。“还好,不太困。”她轻声说,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羞涩,“高伟……你说,以后……如果我……真的去帮你,去省城这边……我们是不是……就能经常见面了?”
她问得含蓄,但高伟听懂了。陈红的“托付”,为他们未来的关系,撕开了一道可以见光的缝隙。如果康兰真的离开红松,加入他的“伟宇”系,负责省城的业务,那么他们之间的接触,就有了合理正当的理由,不再需要像现在这样,每一次见面都如同地下接头,充满偷情般的刺激与不安。
高伟的心,因为她的这个问题,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承诺的意味:“嗯。等陈姐那边安排妥当,红松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就过来。省城这边,正需要人坐镇。有你帮我,我才能真正放心。到时候,我们见面……就方便多了。”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清晰地浮现出另一张面容——罗珂。他那美丽温柔、在家操持一切、默默支持他的妻子。一股尖锐的、混合着愧疚、不安与自我厌恶的情绪,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刚刚被温情和满足填满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