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深站在门口,手还扶在门框上,目光与那位陌生老人对视。老人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岁,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得不似常人。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像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
“你是谁?”林深的声音平静,但全身肌肉已经绷紧。祖宅的安保系统虽然老旧,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悄无声息闯入的。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呈圆形,中间镂空雕刻着复杂的星图纹路,与林深在秘库帛书上见过的图案如出一辙。
“我叫秦守拙。”老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浑厚,“是你先祖林星穹的……故人之后。严格来说,我的曾祖父秦墨,曾是你先祖的星轨学徒。”
林深瞳孔微缩。星轨学徒?《星源秘典》中确实提到过,林星穹当年曾收过几个徒弟,但记录简略,只说了“秦姓学徒最为得心应手”。
“三百年前的故人之后,现在来找我?”林深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秦老先生,您来得太巧了。刚好在林家陷入绝境的时候。”
秦守拙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不是巧合。我一直在等,等林家的星源血脉再次觉醒。你的父亲林星宇,你的大哥林澈,他们都曾让我看到希望,但最终……时机未到。”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那些古籍的书脊:“你昨晚进入秘库,触动了星源石,我感应到了。三百年了,那块石头终于再次发光。”
林深心中一震。那块黑色石子果然叫星源石。“您怎么感应到的?”
秦守拙转过身,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发光的印记。那是一个小型的星图纹身,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秦家世代守护着与林家的契约。当星源石被真正的星轨师血脉激活时,这个印记就会发光。”
林深走近几步,仔细观察那个印记。纹路的复杂程度远超现代纹身技术,光芒像是从皮肤深处透出来的。“契约?”
“三百年前,林星穹大师在离世前,与我的曾祖父定下契约。”秦守拙重新系好衣领,“秦家世代守护林家,直到星轨传承再现。作为回报,林家需在传承恢复后,帮助秦家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秦守拙沉默了片刻:“一种遗传病。与你们的星源诅咒类似,但表现不同。秦家血脉中有一部分人,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失去情感,最终变成没有感情的活死人。我们称之为‘冰心症’。”
林深想起帛书中的一段记载:“星源之力,阴阳相济。孤阳不生,孤阴不长。秦氏辅之,相辅相成。”
难道林家与秦家的血脉,在星轨师体系中本就是互补的两部分?
“秦老先生,我如何相信您的话?”林深谨慎地问。家族危难之际,任何突然出现的人都可能是陷阱。
秦守拙似乎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更小的帛书,质地与秘库中的那卷完全相同。“这是契约原件。上面有林星穹和我曾祖父的血印,以及星轨师特有的能量印记。你可以用星源石验证。”
林深接过帛书,展开。文字与秘库帛书同源,但内容确实是一份契约。当他将星源石靠近帛书时,石头发出了共鸣般的震动,帛书上的血印竟开始发光。
“信了吧?”秦守拙收回帛书,“现在,说说你的计划。我知道你拒绝了周家的联姻,也知道你在重建实验室。但你真的了解自己要面对什么吗?”
林深在父亲的书桌前坐下,示意秦守拙也坐。“先祖留下的星源稳定剂可以暂时控制病情,但要根治,需要完整的星轨调和。而这需要掌握先祖的星轨术。”
“不仅如此。”秦守拙摇头,“你还需要找到‘星轨罗盘’。那是林星穹大师最重要的遗物,没有它,你无法精准引导星辰能量进行调和。”
星轨罗盘。林深在帛书中见过这个名字,但记载只说“罗盘失于动荡之年”,没有更多信息。
“在哪里?”
“不知道。”秦守拙坦然道,“我的曾祖父也不知道。林星穹大师在离世前,将罗盘藏了起来,只留下一句话:‘待星轨再现,罗盘自会归位。’”
这等于没说。林深揉了揉太阳穴。时间紧迫,他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上。
“秦老先生,您今天来,应该不只是告诉我这些吧?”
秦守拙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是几卷笔记和几张泛黄的地图。“这是我祖父和父亲多年来收集的线索。关于星轨罗盘可能的下落,以及……其他星轨师的踪迹。”
“其他星轨师?”林深惊讶道,“我以为先祖是唯一的。”
“星轨之道,源远流长。林星穹大师是近代最后一位大成者,但在他之前、之后,都曾有过修行者。”秦守拙指着一张地图,“根据这些记载,至少还有三个古老的星轨师家族或传承存世。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还有传人。”
林深仔细查看那些地图和笔记。其中一份笔记记载了民国时期在川西的一次目击事件,有人看见“夜空中星光如练,汇入某处山谷”;另一份提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东海某岛有“奇异天象持续三日”。
“这些线索太模糊了。”
“所以需要验证。”秦守拙说,“而验证需要时间、人力和资源。这三样,你现在都缺。”
林深苦笑。确实,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三样。
“但我可以帮你。”秦守拙合上木匣,“秦家虽然没落,但在某些领域还有些人脉和资源。更重要的是,我带来了这个。”
他又从布包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长条状物体。解开油纸,里面是一根约三十厘米长的金属棒,通体乌黑,一端镶嵌着一颗黯淡的红色晶体。
“这是‘引星杖’的复制品。”秦守拙解释道,“真正的引星杖是星轨师的基础工具,可以放大使用者对星辰能量的感应。这件复制品虽然威力只有真品的十分之一,但足够你开始初步的练习。”
林深接过金属棒。入手冰凉,但当他的手握住杖身时,那颗红色晶体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它感应到你了。”秦守拙眼中闪过欣慰,“星源血脉果然在你身上复苏了。接下来,你需要学习如何引导这力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秦守拙向林深讲解了星轨师的基础理论。星辰能量并非科幻小说中的神秘力量,而是一种存在于宇宙背景中的、特殊的辐射场。星轨师通过自身特殊的血脉基因,可以感知并引导这种能量,进行物质和能量的微妙调控。
“星源蛋白就是这种能力的生物基础。”秦守拙说,“它本质上是一种生物天线,能够接收和转换星辰能量。但当它过度活跃时,接收的能量会超过身体负荷,导致细胞崩溃——这就是诅咒的真相。”
“那星轨调和是什么?”
“通过精确控制星辰能量的输入,重新校准星源蛋白的活性阈值。”秦守拙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复杂的能量循环图,“就像给一台过载的机器安装稳压器。但这需要极高的精度,没有星轨罗盘,几乎不可能做到。”
林深若有所思:“如果只是暂时控制,用先祖的稳定剂就够了。但如果要根治,必须找到罗盘。”
“不仅如此。”秦守拙的表情严肃起来,“根据契约,秦家的冰心症也需要星轨调和来治疗。而且,我们的情况更紧急。秦家这一代,已经有三个年轻人出现了早期症状。”
他递给林深一张照片。上面是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两男一女,眼神空洞,表情僵硬,确实像是正在失去情感的模样。
“他们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年。之后就会彻底丧失自我意识。”秦守拙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我请求你,在寻找罗盘的路上,也帮帮秦家。”
林深看着照片上的年轻人,又想起家族中那些卧病在床的亲人。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
“我会尽力。”他承诺道,“但不是因为契约,而是因为……我们都是被星轨师血脉困住的人。”
秦守拙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现在,开始你的第一课吧。”
他将林深带到庭院中,指着夜空:“闭上眼睛,握住引星杖,尝试感受星辰的能量流动。不要用眼睛看,用心去感知。”
林深吸一口气,按他说的做。起初,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渐渐地,他“看”到了一些光点——不是肉眼所见的星光,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能量流。那些光点汇聚成河流,在夜空中流淌。
“很好。”秦守拙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尝试用意志去触碰其中一条能量流。”
林深集中精神,想象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突然,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引星杖传入体内,流遍全身。星源石在口袋中发出共鸣的震动。
“你成功了。”秦守拙惊叹道,“第一次尝试就能建立连接,你的天赋远超我的预期。”
林深睁开眼睛,发现手中的引星杖,那颗红色晶体正发出稳定的光芒。更神奇的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星源蛋白变得异常平静,之前那种隐约的躁动感完全消失了。
“这就是星轨调和的基础——通过引导少量星辰能量,安抚过度活跃的星源蛋白。”秦守拙解释道,“但要做到根治,需要更精细、更强大的调控。那需要星轨罗盘。”
练习持续到深夜。当林深终于能够稳定地维持能量连接时,已经凌晨两点。
“今天就到这里。”秦守拙说,“过度消耗精神力会损伤身体。记住,星轨术是水磨工夫,急不得。”
两人回到书房,陈伯端来了夜宵。老人显然已经知道了秦守拙的身份,态度恭敬。
“秦老先生,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深边吃边问。
“我会留在安城一段时间。”秦守拙说,“一方面继续寻找罗盘的线索,另一方面……你需要一个老师。星轨术的传承,口传心授远比看书自学有效。”
这正中林深下怀。“那太好了。庄园里空房间很多,您可以随便选一间住下。”
“不,我住外面。”秦守拙摇头,“秦家在城西有一个老院子,我住那里。你如果需要找我,用这个。”
他递给林深一个老式的传呼机。“按下红色按钮,我就会知道。不要用手机,不安全。”
林深接过传呼机,明白秦守拙的顾虑。现在盯着林家的人太多了。
“另外,关于实验室,”秦守拙继续说,“我认识几个可靠的老朋友,他们在设备采购和实验室建设方面有门路。明天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感激不尽。”
秦守拙离开后,林深没有立刻休息。他打开电脑,开始查阅秦家提到的那些线索地点。川西、东海、滇南……这些地方相距千里,要一一排查需要大量时间和资源。
也许应该换个思路。星轨罗盘如果真的在等待“星轨再现”,那么当自己真正掌握星轨术时,或许会有感应?
他取出星源石,放在掌心。石头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内部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按照秦守拙的说法,这块石头不仅是钥匙,也是一件星轨器物,只是功能不明。
“先祖,如果您在天有灵,请给我指引。”林深低声自语。
话音刚落,星源石突然光芒大盛,投射出一幅全息星图!星图在不断变化,最终定格在一个坐标上——北纬30°,东经112°。
林深立刻在地图上定位。那是江汉平原的边缘,一座叫做“星落镇”的小地方。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地名。
他迅速搜索相关信息。星落镇,人口不足五千,以种植柑橘为主。唯一特别的是,镇上有一座三百年前修建的“观星塔”,据说是某位古代天文学家所建。
天文学家?还是星轨师?
林深心跳加速。这不会是巧合。星源石在回应他的请求,给出了明确的指引。
他记下坐标和所有能找到的资料。明天,他要去这个星落镇看看。但首先,他得处理好家族内部的事务——特别是二叔和三叔的分家企图。
清晨五点,林深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来。他先联系了韩东明,告知了设备采购的新渠道和秦守拙的事。韩东明对突然出现的秦守拙持保留态度,但同意先见一面看看。
“另外,我今天要出城一趟。”林深说,“去调查一个线索。实验室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去哪里?需要我派人跟着吗?”
“不用,我一个人去。”林深想了想,“但需要一辆不起眼的车,和……一些防身的东西。”
韩东明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一小时后,车会到庄园后门。东西在副驾驶座的暗格里。”
挂断电话后,林深开始准备行装。他带上星源石、引星杖的复制品、一管星源稳定剂,以及秦守拙给的那些笔记和地图。最后,他将父亲留下的一把老式手枪也放进了包里——希望用不上。
六点整,他准时来到庄园后门。一辆灰色的越野车已经等在那里,车窗贴着深色膜。林深检查了暗格,里面有一把电击枪、两罐防狼喷雾、急救包和一些现金。
他发动汽车,驶出安城。清晨的高速公路车辆稀少,林深将车速保持在限速上限,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星落镇距离安城约两百公里,预计三小时车程。如果一切顺利,他可以在中午前到达,下午调查,晚上返回。但事情真的会顺利吗?
车载导航显示还有五十公里时,林深从后视镜注意到了一辆黑色轿车。那辆车已经跟了他至少三十公里,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
不是巧合。
林深减慢车速,黑色轿车也减慢;他加速,对方也加速。明显是在跟踪。
会是谁?周家?李家?还是二叔三叔派来的人?
他决定试探一下。在下一个出口,他突然转向驶离高速。黑色轿车果然跟了上来。
很好。林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将车开进一条县级公路,这里车流更少,便于行动。
前方出现一片废弃的工厂区,林深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冲进一个破旧的车库。他迅速熄火,拿起电击枪,躲在一堆废料后面。
十秒后,黑色轿车停在车库外。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警惕地环视四周,然后一人守在外面,另一人持枪进入车库。
林深呼吸平稳,握紧了电击枪。当那个男人走近时,他突然从侧面冲出,电击枪直接按在对方颈侧。
噼啪!男人剧烈抽搐,倒地昏迷。
外面的同伙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林深已经捡起了昏迷者的手枪,对准了门口。
“别动。”
第二个男人僵住了,手中的枪缓缓放下。“林少爷,我们没有恶意。”
“跟踪我两百公里叫没有恶意?”林深冷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二爷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
二叔林镇海?林深眯起眼睛。“保护我需要这样鬼鬼祟祟?说实话。”
男人犹豫了一下:“二爷说……要确保您不会做出损害家族利益的事。”
“比如拒绝周家的联姻?”林深冷笑,“回去告诉二叔,我的事不用他操心。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留情面。”
他退到车边,迅速发动汽车,驶离了车库。后视镜里,那个男人正扶起昏迷的同伙。
二叔果然开始行动了。林深心中警惕更甚。家族内斗往往比外敌更危险。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出现跟踪者。上午九点半,林深抵达星落镇。
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但镇子中心的观星塔确实引人注目——那是一座七层石塔,形制古朴,塔顶有一个铜制的星象仪,虽然锈迹斑斑,但结构完整。
林深停好车,步行走向观星塔。越靠近,他怀中的星源石震动得越厉害。果然找对地方了。
塔门被一把大铁锁锁着,旁边立着牌子:“文物保护单位,谢绝参观。”
正当林深思考如何进入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人,对这座塔感兴趣?”
林深转身,看到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口晒太阳。
“是的,老先生。我是学建筑的,听说这座塔很有特色,想来看看。”
老人上下打量他,突然笑了:“你不是学建筑的。你是来找东西的。”
林深心中一凛。
“别紧张。”老人站起身,颤巍巍地走过来,“每个月都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来。都是为了塔里的东西。”
“塔里有什么?”林深谨慎地问。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塔门的锁。“进去吧。但记住,塔有七层,你要找的东西在最高处。不过……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塔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
林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身后的塔门,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