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冷刺骨的暗河中挣扎上岸,林薇和林静已是精疲力尽。她们将陈恪的担架小心拖上河滩,确认他生命体征稳定后,才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陈哲在林薇怀里小声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河水,小脸冻得发青,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带着惊魂未定的茫然。
他们身处一个陌生的山谷,四周是陡峭的、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山崖,人迹罕至。暂时安全了,但代价是巨大的——他们失去了墨影,失去了绝大部分补给,与林深、墨羽以及其他所有同伴失去了联系,如同惊弓之鸟,孤立无援。
“必须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生火,把衣服烤干,不然没被敌人找到,我们先要冻死病死了。”林静强撑着站起来,观察着四周环境。
幸运的是,他们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浅浅的、但足以容纳几人的岩缝。林静熟练地收集枯枝,用防水包内仅存的火种升起一小堆篝火。温暖的火焰驱散了部分寒意,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林薇将陈哲紧紧抱在怀里,用体温为他取暖,同时运转起《太虚导引术》的基础法门,试图平复儿子体内那因惊吓和寒冷而再次躁动起来的“纯净场”。这一次,她发现了一些不同。
当她沉静心神,将温和的精神力导向陈哲时,她不仅能感受到那内敛场域的波动,甚至能隐约“触摸”到其中蕴含的、某种更深的……信息流。那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像是承载着无数细微画面的碎片——有墨影断后时决绝的背影,有暗河中冰冷湍急的水流,有刚才篝火点燃时跃动的火焰,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遥远、却充满恶意的、紫黑色的窥视感!
陈哲的能力,在经历了连续的危机和刺激后,似乎正在从被动的“场域影响”,向着主动或半主动的“信息接收与映射”演变!他像一个高度敏感的活体接收器,不仅散发着纯净的生命能量,也无意识地捕捉并记录着周围环境乃至更遥远层面的信息痕迹!
这个发现让林薇既惊且忧。惊的是儿子的潜力远超想象;忧的是这种不受控制的信息接收,很可能让他接触到更多危险的存在,甚至可能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创伤。
她尝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引导、过滤那些杂乱的信息流,如同为儿子构筑一道心灵的堤坝。过程艰难而耗费心神,但她发现,当她成功安抚下那些躁动的信息时,陈哲的“纯净场”也会随之变得更加稳定、内敛,那如同灯塔般的吸引力似乎也减弱了一分。
“也许……这就是方向。”林薇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不是强行压制他的能力,而是引导他学会控制,学会过滤,将这份天赋从招致灾祸的‘灯塔’,转变为可以隐藏自身、甚至洞察危险的‘雷达’。”
就在林薇专注于引导陈哲时,一直昏迷的陈恪,再次出现了变化。
他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林薇立刻察觉,将手搭在他的额头,同时将一丝精神力探去。
这一次,她没有遇到那坚固的逻辑壁垒,而是仿佛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信息碎片如同流星般飞逝的梦境空间。在这个空间的中心,她“看”到了陈恪模糊的身影,他正站在一个由无数流动数据和古老符号构成的巨大“沙盘”前,双手飞快地舞动,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恪?”林薇尝试呼唤。
陈恪的身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直接回荡在林薇的意识中,带着极度的疲惫和紧迫:“薇……时间不多了……‘信标网络’……即将完成第一次同步……‘方舟’的‘引擎’……需要‘钥匙’启动……”
更多的信息碎片涌入林薇的意识:那是一幅更加清晰的星图,上面标注着十几个亮度不一的红点(信标),这些红点之间正有无形的能量线连接,即将构成一个覆盖全球的、简陋但功能性的网络。而在网络的一个关键节点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建筑结构图,旁边标注着——“引擎室”。
“找到……阻止……”陈恪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保护……小哲……他的‘心象’……是唯一的……”
话音未落,整个梦境空间剧烈震荡,陈恪的身影如同破碎的镜片般消散。林薇的精神力也被强行弹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脸色苍白。陈恪传递出的信息虽然依旧碎片化,但指向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确!
“信标网络快要成型了!‘方舟’有一个核心的‘引擎室’,启动它需要小哲!”林薇将得到的信息快速告知林静,“我们必须尽快联系上林深或墨羽!必须阻止他们!”
然而,如何联系?他们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靠在林薇怀里的陈哲,忽然抬起小手,指向岩缝外篝火照不到的黑暗处。他的小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好奇。
林薇和林静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起初什么也没看到。但很快,林静凭借敏锐的感官,发现黑暗中有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很奇特,并非“蚀”的污染感,也非陈哲的纯净感,而是一种……中立的、带着自然生机的、如同苔藓或古木般的沉静气息。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直接在林薇和林静的脑海中响起:
“迷途的守夜人啊……山林感知到了你们的困顿与坚守。若信得过老朽,可随‘木灵’指引,暂避风雨。”
随着话音,黑暗中,几点如同萤火虫般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小光点缓缓亮起,它们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向着山谷深处飘去。
是敌是友?林薇和林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但这股气息与“蚀”和“涅盘”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古朴与祥和。
看着怀中陈哲那并未表现出排斥、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神情,又想到岌岌可危的局势和迫切需要休整的现状,林薇咬了咬牙。
“跟上去看看。保持警惕。”
她们收拾好所剩无几的行装,抬起陈恪的担架,跟着那几点飘忽的绿色光点,步入了更深、更黑暗的山林。或许,在这绝境之中,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丝不属于任何已知势力的、来自这个世界本身古老意志的援手?而这援手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目的?
新的变数,已然加入这场混乱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