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嗡嗡的
脑子里，只剩下那几个字，循环播放。
常务副组长。
直接向我汇报。
组长，是市长本人。
啥玩意儿？
这就升职了？！
我他妈的，只是想辞职下海，追逐改开的春风，去赚他一个亿的小目标啊！
怎么就……就成了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了呢？！
这不科学！
这不合理！
这他妈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
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局长主任们，此刻一个个低眉顺眼，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小心翼翼地，瞟向站在主讲台上的林宇。
那眼神，不再是轻蔑和质疑。
而是敬畏，是惊恐，是....看一个从天而降的妖孽。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几句话，让梁市长力排众议，还当场成立了一个新的权力机构，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二把手。
这他妈坐的不是火箭！
这踏马的是捅破天了！
角落里，王主任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灯泡，脸上写满了梦幻般的狂喜。
他看着台上的林宇，就像看着一尊活佛。
升了！
林宇升了！
一步登天，成了市长跟前的红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王有为，领导有方，慧眼识珠啊！
他几乎能看到，自己那顶戴了多年的“副”字帽子，正在摇摇欲坠。
而另一边，老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死灰，是绝望，是整个世界观被彻底碾碎后的空洞。
他呆呆地看着林宇，看着那个他一直瞧不起，一直想看笑话的年轻人。
副组长。
常务副组长。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蹦跶半天，结果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所有人嘲笑的傻子。
他道心破碎了。
“散会。”
梁文源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他站起身，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林宇面前。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梁文源伸出手，重重地，拍在林宇的肩膀上。
“好好干。”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但那眼神里的期许和信任，却比千言万语还要重。
林宇的肩膀，猛地一沉。
他感觉自己扛住的，不是市长的手，而是一座五指山。
如来佛的五指山！！！！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好好干？
我他妈只想辞职啊！
梁文源走了。
其他领导也纷纷起身，鱼贯而出。
经过林宇身边时，每个人的脚步都会下意识地放缓。
那些刚才还对他横眉冷对的局长们，此刻脸上都挤出了和善的、讨好的笑容。
“小林……哦不，林副组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林副组长，改天有空，到我们工商局来指导指导工作嘛！”
“林副组…组长，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工作上，还请多联系，多多指教！”
一张张名片，被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林宇挤在人潮中，机械地接着、点头，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王主任第一个冲了上来，满脸的菊花都笑开了褶子。
“小林，不，林副组长！我就知道，您是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
他那一声“林副组长”。
喊得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顺口、
仿佛昨天那个拍着桌子骂他“想上天”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林宇被这声称呼激得浑身一哆嗦，终于找回了一点神志。
他看着王主任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只有一个念头。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他刚想说点什么，周全也走了过来。
这位市长的大秘，眼神里多了一丝笑意，还有几分欣赏。
“干的漂亮。”
周全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
“噗--！”
林宇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箭。
漂亮？
漂亮个屁啊！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脑补帝吗？
我那份报告，每一个字都是冲着被开除、被处分去的！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激怒你们，让你们把我当成异端邪说给处理掉！
结果呢？
你们不仅没生气，还觉得我干得漂亮？
还给我升官？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还能不能好了？
林宇感觉心好累。
他像个提线木偶，被王主任前呼后拥地“护送”着走出会议室。
一路上，所有遇到的人，都对他们投来好奇和敬畏的目光。
王主任的腰杆挺得笔直，脸上那股子“与有荣焉”的得意劲儿，几乎要溢出来了。
林宇的表情是麻木的。
他感觉自己不像一个升了官的干部，倒像一个倒霉蛋。
回到那间熟悉的综合科大办公室。
“砰”的一声，门被王主任意气风发地推开。
“同志们！”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如钟，“我宣布一个好消息！”
办公室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从今天起，我们的小林同志，哦不，是我们的林宇，正式升任‘市盘活国有资产与促进市场经济发展’临时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
“啪啪啪啪——”
办公室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几个老油条，鼓掌鼓得比谁都卖力，手都拍红了。
“林副组长！恭喜恭喜！”
“林副组长年少有为，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林宇回到自己的座位前。
发现那张老旧的书桌，已经被擦得一尘不染，油光锃亮。
桌上的搪瓷缸子，也被换成了一个崭新的玻璃杯，里面泡着嫩绿的龙井，热气袅袅。
旁边还放着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
这待遇……
他妈的跟供祖宗牌位似的。
林宇无力地坐下，看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他那个辞职下海，赚他一个亿，然后潇洒躺平的梦想。
被市长亲手焊死。
连个缝都没留。
他的人生。
啊啊啊啊啊啊！
毁了毁了毁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内心充满绝望。
难道，我林宇这辈子，就注定要在这体制内，当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
我不甘心！
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林宇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属于小强的顽强之光。
一次作不死，那就两次！
两次作不死，那就一直作！
他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开除不了的员工！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着下一步的作死计划时。
办公室的门，又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和焦急。
是李大头。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纺织厂的工人，一个个也是神色慌张，衣服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跟人打了一架。
王主任的笑脸一僵，眉头皱了起来：“李大头！你又来干什么！这里是市政府，不是你们家后院！还有没有规矩了！”
然而，李大头这次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疯狂搜索，最后死死地锁定在了林宇身上。
然后，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身高一米九，满脸横肉的壮汉，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林宇面前。
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傻了。
“林老师！林副组长！”
李大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抱着林宇的大腿，嚎啕大哭。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