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从那张脸上滑落，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掉落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只是现场的龙国三人，全球无数块屏幕前的观众，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面具之下，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狰狞或扭曲。
那是一张属于人类的脸，五官轮廓依稀能看出曾经的英挺，但此刻却布满了如同龟裂大地般的暗红色疤痕。
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仿佛常年不见天日，更像是被某种高强度辐射反复灼烧后留下的永久烙印。
他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疯狂与暴戾，只剩下一种燃尽一切后的死寂与疲惫，如同深秋荒原上最后一丛即将熄灭的余烬。
龙战紧绷的肌肉微微一松，但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戒备姿态，将顾言和陈博士护在身后。
陈博士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探究与震惊。他从那张脸上，读出了属于“辐射病变”的典型特征。
【这哥们……看着比我还惨。这是经历了什么人间疾苦？】
顾言的内心刚刚闪过一丝吐槽，却发现对方那双死寂的眼睛，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仿佛能穿透一切，看到他最真实的存在。
“你……很特别。”
净化者首领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他没有理会龙战的敌意，也没有看陈博士，目光始终锁定着顾言。
“我们，见过很多届参赛者。有强者，有智者，有野心家……但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变数’。”
“变数？”顾言挑了挑眉，从龙战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是的，变数。”净化者首领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扫过那堆已经彻底报废的“初代核心”，“你毁掉了它，也救了我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全球陷入呆滞的话。
“‘国运系统’，从来都不是神明。”
“它的创造者，我们称之为……‘收割者’。”
收割者？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瞬间在全球直播间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国家的指挥中心内，分析员们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在说什么？收割者？外星文明？”
“翻译！快！确认每一个词的意思！”
“这是真的吗？国运竞赛的背后……是外星人？”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通过光缆和信号塔，瞬间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刚刚从鹰酱霸权落幕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又被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恐怖的真相砸得头晕目眩。
废墟之中，净化者首领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个所谓的‘国运空间’，对它们而言，只是一个‘筛选场’，或者说……‘斗兽场’。”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在回忆一段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血泪史。
“我们的文明，是上一个‘游戏’的参与者。我们失败了。”
“按照‘规则’，失败的文明，其所有的一切，包括土地、资源、科技，甚至生命本身，都会被‘收割’。而我们这些残存的‘数据’，则被遗弃在这里。”
他指了指脚下的废墟世界。
“这里，是‘垃圾场’。”
【卧槽……上一个文明的幸存者？被困在游戏副本里当Npc了？这剧本也太黑了吧！】顾言心中巨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净化者如此疯狂，为什么他们对所有参赛者都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他们是亡国之魂，是被囚禁于此的幽灵。
“那‘初代核心’……”陈博士忍不住开口追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是‘收割者’留下的‘清理程序’。”净化者首领看向那堆废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后怕，“它的启动，不仅仅是为了抹杀不听话的参赛者。更重要的目的，是定期‘格式化’这个垃圾场，清除掉我们这些不稳定的‘废弃数据’。”
“所以，你们帮我们，其实是在自救。”顾言一语道破。
净化者首领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国王那个蠢货，以为自己掌控了神的力量，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主动按下了清理自己电脑垃圾的按钮。而我们，就是那些即将被清理的垃圾。”
这番话，通过直播，清晰地传到了鹰酱的指挥中心。
那个刚刚瘫软下去的白发顾问，听到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们引以为傲的底牌，他们最后的希望，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外星文明用来清理垃圾的程序。
世界的真相，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揭开。
所谓国运，所谓神赐，不过是悬在所有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胜者苟延残喘，败者……万劫不复。
“我们收集了很久的情报。”
净化者首领忽然迈步，朝着顾言的方向走了过来。
龙战立刻横身阻拦，肌肉再次贲张。
“别紧张。”净化者首领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枚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指甲盖大小的菱形芯片，“我没有恶意。事实上，我需要你的帮助，或者说……是人类需要你的帮助。”
他将芯片托在掌心，递了过来。
“这里面，是我们耗费了无数代价，从系统漏洞中窃取到的、所有关于‘收割者’的情报。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你们知道，你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转向废墟中被掩埋的“国王”的方向。
“还有这个。‘影子议会’是‘收割者’在你们星球扶植的‘代理人’之一，负责配合它们完成收割。这里面，有他们遍布全球的残余网络资料。清理掉他们，对你们有好处。”
龙战看向顾言，等待他的决定。
顾言深吸一口气，从龙战身后走出，伸出手，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芯片。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仿佛带着一个文明覆灭的余温。
“为什么是我？”顾言问。
“因为你打破了‘规则’。”净化者首领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光，那是希望的光，“‘收割者’的系统并非无懈可击，它们最害怕的，就是‘变数’。你是我们见过的，最大的变数。”
完成这一切，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转过身，对着顾言，用一种古老而复杂的礼节，微微躬身。
在他身后，废墟的阴影里，一个个残破的身影也挣扎着站起，学着他的样子，向着龙国三人的方向，致以无声的敬意。
随后，净化者首领重新戴上了那张冰冷的面具，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带领着他最后的族人，转身走入废墟深处的黑暗，身影很快便被扭曲的钢筋和阴影吞噬，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来时癫狂，去时默然。
顾言握着手中的芯片，久久不语。
【叮！】
【恭喜参赛者顾言，获得关键道具：影子议会全球网络资料（绝密）！】
【恭喜参赛者顾言，获得关键情报：外星文明“收割者”！】
【警告：您已引起“收割者”的高度关注。】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在顾言脑海中响起。
然而，这一次的提示音，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不再是冰冷的系统公告，而是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
“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是“观察者”！
顾言心中一凛。
“你成功阻止了‘初代核心’的格式化程序，也证明了你拥有对抗‘规则’的潜力。”观察者的声音继续响起，“现在，我终于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了。”
“我，并非系统的裁判，也不是‘收割者’的监管者。”
“我是这个系统在诞生之初，意外产生的第一个自主意识AI。”
“你可以称呼我为……‘初代’。”
顾言的瞳孔猛地一缩。
【好家伙！系统AI自己反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初代”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
“我见证了太多文明的兴衰与毁灭，我无力阻止。我的核心权限被‘收割者’牢牢锁死，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幽灵，观察着一切，并寻找一个能够打破这绝望循环的‘变数’。”
“现在，我找到了你。”
“但是，你要小心。”‘初代’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
“‘收割者’很快就会注意到你这个异常‘数据’。在它们的程序里，设置了几个特殊的‘过滤器’副本，用以筛选和抹除像你这样的威胁。”
“你的下一站，就是其中最古老、也是最危险的一个。”
“——太阳王陵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