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校园七日循环》
第一章:铃声为谁而鸣
沈清辞是在一阵尖锐的、仿佛能刺穿耳膜的铃声中恢复意识的。
预想中与怪物搏杀的剧痛并未传来,上一个副本《血色婚礼》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仿佛还在视网膜上残留。她猛地睁开眼,身体先于意识进入戒备状态,背部紧紧贴住身后冰凉的实体。
触感粗糙,是刷了绿漆的墙面,带着年久失修的剥落感。
入眼的不再是婚礼殿堂的奢华与血腥,而是一条光线昏黄的走廊。头顶的老旧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勉强驱散着一隅昏暗。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旧书本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混杂成一种独属于校园的、封闭的气息。
她迅速环顾四周。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漆成深褐色的木门,门上挂着“高二(三)班”、“物理实验室”之类的牌子。窗户之外,不是熟悉的城市夜景或副本星空,而是一片凝固的、仿佛浸过油彩的昏黄色天空,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朵,只有一种恒定的、令人心头发沉的光亮。
“校园?”沈清辞心中瞬间闪过判断。无限回廊的副本场景千奇百怪,但校园环境还是第一次出现。她下意识地调动起她那美术生对空间和构图的敏锐感知,快速记忆着走廊的走向、窗户的间隔、以及所有可能成为路径或障碍物的细节。
“清辞!太好了,你在这儿!”一个带着哭腔的、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清辞转头,看到林蔓从不远处的楼梯口踉跄着跑过来,脸上毫无血色,眼里满是惊魂未定。她一把抓住沈清辞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我们这是又进新副本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看样子是的。”沈清辞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没有波澜,她反手轻轻拍了拍林蔓的手背,既是安抚,也是在确认对方的真实存在。“看到陆承和苏芮了吗?”
“没…没有,我一醒来就在楼梯下面,只看到你在这里。”林蔓的声音依旧发颤。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直接植入脑髓般,在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欢迎来到‘无限回廊’子单元——青藤中学。】
【规则一:在校期间,所有学生必须严格遵守《青藤中学学生守则》。】
【规则二:七天后,学校将举行毕业考试,成绩合格者即可离开。】
【规则三:夜晚的校园,不属于学生。请务必在晚自习结束铃声响起后,十分钟内返回宿舍区。】
【祝各位,学业有成。】
声音戛然而止,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三条冰冷的核心规则。
“七天…毕业考试…”林蔓喃喃自语,身体微微发抖,“还有那个守则,听起来就很不妙…”
沈清辞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规则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模糊地带。《学生守则》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夜晚的校园”隐藏着什么危险?“不属于学生”又意味着什么?
“先找《学生守则》,然后尽快和陆承他们汇合。”沈清辞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经历了前三个副本的洗礼,她深知在情报不明的情况下,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是致命的。
她们沿着走廊小心前行,脚下的水磨石地面反射着昏暗的光。在经过一个敞开的教室后门时,沈清辞眼尖地看到墙壁上挂着一个塑料封套,里面装着一张打印纸。
“在这里。”她快步上前,取下封套。
纸张抬头正是《青藤中学学生守则》,下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条款:
【1. 尊敬师长,遇见老师必须问好。】
【2.按时上下课,不得迟到早退。】
【3.课堂必须保持安静,认真听讲。】
【4.必须回答老师提出的所有问题。】
【5.禁止在走廊、楼梯追逐打闹。】
【6.禁止携带任何与学习无关的物品进入教学区。】
【7.……】
条款繁多,沈清辞快速浏览,眉头微微蹙起。这些规则看似正常,但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僵化到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看第四条,‘必须回答老师提出的所有问题’…”林蔓也注意到了,声音带着恐惧,“万一老师问一些…我们不能回答的问题呢?”
沈清辞正要开口,走廊另一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警惕地望过去。
只见陆承和苏芮一前一后,正从另一个拐角走来。陆承神色凝重,步伐稳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环境。跟在他身后的苏芮则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装置,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滑动着,眉头紧锁。
“清辞,林蔓!”陆承看到她们,明显松了口气,加快步伐汇合过来,“都没事吧?”
“没事。”沈清辞点头,将手中的《学生守则》递过去,“规则。”
陆承快速看了一遍,脸色更沉。苏芮也凑过来,目光扫过规则,冷静地开口:“规则之间存在潜在矛盾点。第三条,‘课堂必须保持安静’,与第四条‘必须回答所有问题’,在特定情境下会产生指令冲突。这不符合严密的逻辑闭环。”
不愧是程序员出身,瞬间抓住了关键。沈清辞心中赞许,补充道:“而且,守则只规定了‘做什么’,却没有明确说明‘违反规则的后果’。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又是一阵急促的下课铃声响起,比之前更加刺耳,仿佛带着一种催命的紧迫感。
几乎是铃声落下的瞬间,走廊两侧那些原本紧闭的教室门,猛地被从内向外推开!
潮水般的学生涌了出来。他们穿着统一的、略显陈旧的蓝白色校服,表情是统一的麻木,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他们没有交谈,没有嬉笑,甚至连脚步声都异常整齐划一,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沉默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楼梯口——涌去。
这诡异的寂静洪流,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底发毛。沈清辞四人被裹挟在人流中,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
“他们…他们要去哪儿?”林蔓紧紧抓着沈清辞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规则里没有明确课间休息的地点,但看方向,可能是食堂或者操场。”沈清辞一边说,一边极力观察着这些Npc学生。他们的动作僵硬,对身边的“新同学”毫无反应,仿佛视而不见。
在被人流推着经过一个楼梯转角时,沈清辞的目光无意间向上瞥去。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在三楼,那条相对空旷一些的走廊尽头,一扇巨大的窗户前,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背对着楼下涌动的人潮,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俯瞰整个校园。
似乎是感应到了沈清辞的目光,在那个瞬间,他恰好转过头,视线穿透三层楼的高度,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也极其淡漠的脸。五官深邃,肤色白皙,一双墨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下午在画展大厅,那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送她进入这个无限世界的男人!
谢寻!
尽管只是一瞥,但沈清辞无比确定,就是他。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上次那种非人的玩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观察,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实验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足半秒。
随即,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毫无留恋地转回头,身影向后微退,便融入了三楼走廊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清辞?你怎么了?”林蔓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问道。
“……没什么。”沈清辞收回目光,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他又出现了。在这个新的副本里,以这样一种超然的、旁观者的姿态。他这次的身份是什么?老师?校董?还是……更特殊的存在?
人流将她们推出了教学楼,来到了室外。那片昏黄的天空压迫感更强,仿佛触手可及。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操场,而学生们的目标,果然是位于操场另一侧的食堂。那栋红砖建筑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张开了黑洞洞的大门,吞噬着源源不断的学生。
“我们必须去食堂吗?”陆承沉声问,显然也对那人流感到不适。
“规则没有强制,但这是获取信息的机会。”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谢寻带来的冲击暂时压下,“观察Npc的行为模式,或许能找到线索。而且,我们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整合信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同伴,语气变得无比严肃:“这个副本很不对劲。时间感是错乱的,规则是模糊且矛盾的,Npc如同行尸走肉。而且……”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三楼那扇空荡荡的窗户,轻声道:“那个男人也在这里。我怀疑,这个‘七日循环’,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学生守则》的全部内容,并找到那个所谓的‘毕业考试’的真相。”
四人随着麻木的人流,走向那栋压抑的食堂建筑。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三楼阴影里,那双淡漠的眼睛,似乎从未真正离开。一场在凝固时光里的生死解密,已然拉开了帷幕。铃声为谁而鸣?或许,正是为他们这些闯入迷局的“新生”所敲响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