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是这样嘛？”
念薇温顺地应着，缓缓将胳膊举过头顶，手肘微微弯曲，形成一道柔和的弧线。
柳溪转而轻轻抓住念薇举在头顶的手腕，手指顺着她的小臂轻轻摩挲了两下，调整着她的姿势。
“再往左边偏一点......”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艺术家对模特姿态的精准要求。
念薇就这么仰着脸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不耐烦，看样子是习惯了。
或许是我坐在书冉位置上看得太过专注，念薇忽然偏过头，避开了柳溪的视线，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我这边，耳尖泛起一层浅红。
她很快收回目光，看向正抬着笔、眉头微蹙认真思考的柳溪，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那个......溪溪，今天又是从哪来的这些灵感啊？”
柳溪闻言，握着画笔的手顿在半空，歪了歪头，张口就来：“是上次你给我的那本——”
“？！”
柳溪的话还没说完，念薇举在头顶的手快准稳地捂住了柳溪的嘴。
念薇眼神里满是慌乱，还下意识地又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像是生怕我听到柳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唔？”
柳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手里的画笔都差点掉在地上。
“啊，对不起溪溪，我.......”
念薇显然是被自己刚才的冲动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柳溪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迟钝，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但这个时候却没追问什么，只是重新伸手抓住念薇举在头顶的手腕，耐心地纠正她刚才动过的姿势。
“胳膊再抬高点......”
念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底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的笑意，她顺从地调整着姿势。
我坐在不远处，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书.......
我貌似有点印象。
结合柳溪和我在一起时的那些举动，我不由想起先前她看的那本小说。
呃......
念薇的反应让我不得怀疑，她难道是？
不会吧，我家小天使，居然......
“谢了。”
就在我思绪纷飞之际，柳溪突然放下画笔。
她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打量着画纸上的作品。
念薇也松了口气，举在头顶的胳膊也无力地垂落，指尖轻轻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辛苦了。”
见两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我这才挤出一句话。
念薇听到我的声音，转头朝我笑了笑。
我没有提半句关于“书”的事，毕竟她刚才反应那么大，显然是不想我深究，我自然不会去戳破她的小秘密。
不过我心里还是悄悄泛起一丝难过。
我知道每个人成长路上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念薇怎么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的她温柔乖巧什么都会跟我和苏夫人说。
如今她长大了，眉眼间添了少女的温婉，却也渐渐有了不愿让我触碰的角落。
我下意识看向一旁打游戏的知禾，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嘴角还沾着薯片渣，连我看她都没察觉。
还好，这大大咧咧的小丫头还是老样子，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模样，我心里那点难过才淡了些。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寝室又恢复了平静。
知禾的键盘声依旧此起彼伏，但并不嘈杂，反而成了这静谧氛围里鲜活的背景音。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互相说些什么，却有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我重新点亮手机屏幕，点开短视频软件，指尖划过屏幕，柳溪则趴在桌子上，对着画纸细细修改着细节，笔尖在纸上摩挲出细碎的“沙沙”声，与知禾的键盘声交织在一起。
这时，我瞥见念薇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曲谱，轻轻展开铺在桌面上。
她弯腰打开书桌下方的柜子，取出一台小巧的电子钢琴。
她是要练琴？
这样想着，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聚焦在念薇的手上。
可她并没有按下电源开关，只是将手轻轻放在琴键上方，指尖悬在半空，随着曲谱上的音符缓缓移动，手腕灵活地起伏着，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
这丫头应该是怕吵着我们，不愧是天使。
不过说实在的，看着她此刻的动作，我这才惊觉已经好久没听她弹琴了。
念薇很小就被苏夫人安排去参加钢琴培训，那段时间，我的日程几乎被几个孩子排满。
每天傍晚接书冉和知禾放学，先把蹦蹦跳跳的知禾送回家，再陪埋首错题本的书冉走完最后一段路，转身就得赶去念薇家，接她去钢琴培训班。
苏夫人的性子向来规整刻板，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可在念薇学琴这件事上，她却做出了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苏家是响当当的音乐世家，苏伯父更是国际上都有名的钢琴家，一手钢琴弹得炉火纯青，多少人挤破头想拜他为师都没机会。
按理说，由他亲自教导念薇，不管是专业度还是便利性都再好不过，可苏夫人却铁了心要给念薇报外面的培训班，为此还和苏伯父拌过几句嘴。
我当时旁敲侧击问过她，毕竟在我看来，这实在不符合她一向追求“最优解”的风格。
苏夫人只是摸着念薇的头，脸上露出少见的柔和笑意，说：“孩子学东西，开心最重要，让她和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练，比对着我们这些长辈自在。”
她语气说得恳切，我便信了这话。
可现在想来，那说辞里的漏洞愈发明显。
我至今还记得八岁的念薇在培训班的模样——穿着蓬松的白色小裙子，坐在大大的三角钢琴前，手指还够不到完整的琴键，得踮着脚尖才能勉强发力。
培训班里的其他孩子总凑在一起打闹，只有她，每次练完琴就一个人坐在钢琴凳上，安安静静地等着我，从未主动和旁人搭话。
所谓“和同龄小朋友一起自在”，根本无从谈起。
但奇怪的是，只要我在旁边陪着，她就总能弹得格外认真。。
那时候只当是孩子依赖人，现在看着念薇悬在电子钢琴上的指尖，忽然觉得苏夫人当年的话，更像是说给我听的安心话。
而念薇那份练琴时的认真，终究是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