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有些昏昏欲睡的弟子们都被这变故惊醒了，人群哗然。
喧闹中，易念尘裹挟了灵力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伙同各峰长老，残害自己的弟子，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成长起来，取代你们！”
这句话像是投入水中的炸弹，片刻的沉寂后，是爆炸的泉涌。
“怎么可能？！”
“不是魔修干的吗？”
“长老他们……”
三人拿出证据，刀峰亲传的证词，器峰长老对水镜的控制，还有林长老一己私欲灭人满门……一桩一件，罄竹难书。
证据大多以留影石呈现的，巨大的投影将一切都展示得那么清楚，四面八方都看得到。
掌门也看着，眼里没什么波澜。
伊朵看了眼他抓着她的手，“能不能松一点，有点痛。”
七七：……这个时候了……
“不行。”
“哦。”
感受到台下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他开口了，“是又如何，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死到临头还火上浇油。
付雪卿和易念尘对视一眼，又看向伊朵，后者还没明白她的意思，脚下的祭台就亮了。
掌门在她耳边幸灾乐祸地说，“呀，你师姐，打算牺牲你了。”
虽然伊朵没看懂付雪卿的那个眼神，但不妨碍她犀利反击，“遗臭万年和英勇牺牲还是不一样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并列了，以后你就高攀不上了。”
“呵呵。”
一阵风从后方吹来，掌门皱着眉，警觉地转身打过去，一张缩小版伊朵的脸出现在他眼中，他动作一滞。
小剑灵都做好被他打散的准备了，反正她是灵体，就是一团凝聚的灵力，散了又聚起来就行。
但既然没有，她便抓住这个空档，抱住伊朵的腰，灵体分散包裹着她，将她带出了结界范围。
“师妹！”
“小伊！”
“伊朵！”
伊朵被付雪卿紧紧抱住。
七七看着这个熟悉的操作，又瞄到柳相忆，恍然大悟，这和宿主带反派出结界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伊朵也想到了，她和柳相忆对视上，“谢谢。”
柳相忆的注意一直在她身上，脸上还有未完全散去的凝重，“你没事就好。”
掌门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顶峰，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抬头喊了一声，“伊朵。”
一群人里，伊朵反而是回应得最慢的那一个，几人挡在她面前。
掌门表情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笑起来，“你知道的吧，我不会死的，但你会。”
易念尘觉得他死性不改，还想威胁伊朵“你在胡说什么？这个阵法连半飞升的大能都能困住，莫说你了。”
付雪卿直觉没那么简单，她和柳相忆一齐看向伊朵。
伊朵沉默了一下，“我身上有同生蛊，他的这具身体死了我就会死，但他还可以去找其他身体。”
她其实就做好了，无法被他们“救”出来的打算，没想到还有柳相忆这一出。
阵法开始吞没掌门的灵力和生命力，但他却依旧带着笑容，不祥的红光印照在他脸上，像是索命的厉鬼。
他直勾勾地盯着伊朵的方向，语气里的温柔让人头皮发麻，“我会抓住你的灵魂，让你永远也逃不了。”
“停下阵法，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付雪卿当机立断，她结印的手有些颤抖，好在动作不慢。
易念尘慢半拍跟上了她的动作。
维持阵法用的是灵力，柳相忆决定不了阵法的走向。
伊朵也踉跄了一下，柳相忆急忙扶住了她。
七七有些焦急：“宿主，阵法要中断了，再不行动就要来不及了。”
伊朵引动身上的灵力，储物袋中的灵石飞了出去，在阵法的周围落下，发出阵阵灵波。
掌门自然注意到了，他笑容扩大。
强烈的不安笼罩了柳相忆，他凭着直觉抓住伊朵的手，“你做什么？停下来！”
易念尘的惊讶的声音响起，“怎么！我，我控制不了阵法了？”
付雪卿咬紧牙关，还是被阵法反弹震开，她站稳回头，看到了伊朵沉肃的脸。
即使柳相忆强行拉开了她的手，阵法的改变还在继续，红色的光渐渐转白。
从肉体的伤害到灵魂都会泯灭的震颤。
“停下来好不好？”柳相忆看着她迅速苍白的脸，通红着眼眶，“停下来……求你了。”
他的声音哽咽，伊朵目光移到他脸上，她的手被他抓得有些疼，但不知道他是不是意识到了，松了些力道，只是没有放开。
“这样，他就会死了。”
很轻的回答，却不是柳相忆想听到的答案。
她的脸色近乎透明，灵魂被撕扯的疼痛让她的唇不住地颤抖，她软倒下去。
“师妹！”
柳相忆神色空茫了一瞬，却也飞速地接住了她，伊朵闭眼缓了一会，再睁眼就看到付雪卿朦胧的泪眼。
泪珠滑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在身上感受到了那滴泪的温度，有些烫人。
她连抬手都做不到，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字。
“同生蛊、无解……好好、活着。”
逆转后的阵法隔绝了外界的所有，掌门连声音都听不到了，伊朵被挡得严严实实，他通过自己的情况估计，她现在应该痛得话都说不出了。
胸腔闷闷的，是后悔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不后悔这样死去，但伊朵……
他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
他靠到阵法结界上，回头看玄虚宗巍峨的山峦，云雾间隐约的建筑。
连靠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倒到地上，蜷缩着抱紧了自己。
正义的主角和罪大恶极的反派同归于尽，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局。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沙堆，化作点点灵光，什么都没有剩下。
世界的时间静止下来，系统声音响起。
“任务完成进度100%。”
伊朵睁开眼，不是白色的系统空间，是一个昏暗的牢房，她四处张望，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但伊朵动了动发现，那双眼睛其实并没有看向她，只是盯着她身后的虚空。
她观察着眼睛的主人，身形似虎，头上生有两角，墨绿色眼睛，黑白色夹杂的毛发。
唔……掌门吗？
身后传来声响，眼前白光闪过，化作一个稚嫩的少年。
嘶，还真是他。
“哐琅琅……”牢门被敲了几下，锁链震响。
“你的朋友们已经投诚了，你不是不愿意化形吗？”那人的脸是模糊的，但听语气，也不会是怎样和气的一张脸。
他嘴里念着繁复的符文，掌门控制不住地倒地，又化作了兽形。
“哈哈哈哈。”
恶心又张狂的笑声响彻这个小小的幽闭空间，门被打开，他踏着沉闷的步子走进来，手里一把钝刀，“老不死的，生怕我割太快了浪费了材料，这么一把刀得磨到什么时候？！”
他说着，抓住摄魂兽的皮毛，把他提起来，刀贴住他的角。
冰冷的寒光闪进伊朵眼睛里，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刮磨声响起，像是在剔骨。
在痛觉上来说，对于摄魂兽，这和剔骨差别不大。
没被割下来，留在摄魂兽身上的角，被叫做“浪费”吗？
伊朵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什么，他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深，近乎黑色了。
他唇边溢出血来，是他紧咬的嘴唇流了血，而他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