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端着餐盘进来。
严栖川指了指茶几:“放那就行。”
江琳从卫生间出来,看也没看严栖川,直接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将那碗温热的营养粥拿到面前,拿起勺子吃粥,另一只手划拉手机,处理孟枭和她自己积压的未读信息。
严栖川看她连吃饭都不得安宁,屈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江琳,你连吃饭都闲不住吗?能不能把手机放下,专心一点?”
江琳从屏幕上抬起头,玩味看着他:“怎么?查理教父是羡慕还是嫉妒?要不,把你手机也给我,顺便帮你把诺斯的工作一并处理了?”
严栖川被她的油盐不进气笑。
当真从西服内袋里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放在桌上。
他手腕轻轻一推,手机便在桌面上向前滑动,不偏不倚,停在江琳的粥碗旁边。
“好啊。我荣幸之至,密码是你生日。”
江琳:“……”
她懒得再理这个听不懂好赖话的疯子,翻了个白眼,低下头加快喝粥速度。
随便扒拉几口,感觉胃里不再空得发慌,便放下碗,起身再次离开病房。
严栖川没有出声阻止,独自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盯着对面那碗没动几口的粥。
他确实是故意的。故意赖在国际维和组织不走,故意找各种蹩脚的借口留在这里。
他只是想……能一直看见江琳。
一旦踏出国际维和组织的大门,再想进来,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
夜色深沉。
孟枭的药瘾,比白天发作得愈发猛烈,完全丧失理智。
在短暂的清醒间隙,他猛地抓住江琳手腕,力道之大,似要生生捏碎手骨。
“小琳……绑……把我绑起来……”
江琳看到他眼中绝望的乞求,心如刀绞,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拒绝孟枭的提议。
她不想让孟枭失去尊严,孟枭刚刚才从地牢的锁链中挣脱,她怎么能再亲手为他绑上另一副枷锁?
江琳仿照自己上次药物戒断时的方法,给他扎了昏睡针。
可是d9的药效远超寻常毒药。
足以让常人昏睡三小时的昏睡针,扎在孟枭身上,只能让他陷入不到二十分钟的短暂昏迷。
二十分钟后,他又会猛然惊醒,再次陷入药瘾折磨中。
江琳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孟枭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孩子,只能凭借本能死死抱住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勒得江琳喘不过气,手臂上的石膏,一次次撞在江琳后背和腹部。
让她的伤口反复崩裂、出血。血液很快浸透层层纱布,染红她单薄的衣衫。
江琳始终没发出一声痛呼。
她任由孟枭抱着,抬起手臂轻抚他颤抖的脊背,在他耳边不断重复:
“我在呢,孟枭,别怕……我在这里。”
“我在。”
江琳的声音,成了孟枭在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凌晨四点,孟枭的精力终于耗尽,虚脱地陷入昏睡。
江琳才得到片刻喘息。
她将孟枭的身体放平,为他盖好被子,自己也无力地躺在他身旁。
江琳大口呼吸着,缓解周身撕裂般的痛,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再动,更别提起身去换早已湿透的绷带了。
病房外的走廊里,严栖川透过观察窗,将这几个小时里江琳所承受的一切,分毫不落看在眼里。
他的心也跟着被凌迟了整整一夜。
见到江琳终于能躺下休息,严栖川默默转身,离开了走廊。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江琳身受重伤,伤口反复崩裂、出血,极难痊癒,现在连基本休息时间都少得可怜。
她的身体会垮的。
……
第二天中午,江琳在确认孟枭吃完午饭,情绪也相对稳定后,才借口去处理公务,离开了病房。
她走进技术大楼,准备亲自去看看解药的研制进程。
电梯门“叮”地一声,缓缓打开。
江琳刚踏出电梯,就看到实验室外的休息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严栖川斜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似乎正在小憩。
身上的西装布满褶皱,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略显凌乱,眼睑下方浮现淡淡乌青,下巴冒出了胡茬,嘴唇苍白干涩。
整个人看上去,全然不见往日的优雅潇洒。
江琳挑了挑眉。怪不得一上午都没看到严栖川的影子,还以为他已经回诺斯老巢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江琳放轻脚步走近。
严栖川听到动静,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布满血丝,疲惫之色无处隐藏。
他望向江琳,嗓音低沉沙哑:
“来了。”
江琳打量他这副样子,心中疑窦丛生:
“你在这里做什么?来捣乱的?”
严栖川轻轻笑了一声:“江琳,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坏。”
说着,他伸手探入西装内袋,拿出两支无色透明的药剂,递到江琳面前。
“d9的解药。”
江琳没有立刻去接,谨慎地审视那两支透明液体。
严栖川早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收回手,从口袋掏出一支d9原液。
他撸起左臂袖子,将针头毫不犹豫地刺入肘窝静脉,蓝色液体尽数推入体内。
没有停顿,又拿起其中一支解药,以同样方式注入手臂。
严栖川拔出针,抬起头迎上江琳复杂的目光:
“看清楚了?没毒,你可以放心了吧。”
江琳呼吸一滞,目光落在他左臂肘窝处。
那里不止一个针孔,周围皮肤呈现出青紫色,是短时间内多次注射才会留下的痕迹。
他……他拿自己试药?
他疯了吗?!
严栖川再次将解药递出。
江琳还处在震惊中,没能立刻反应。
严栖川索性拉过她的手,将解药塞进她掌心。
他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西装,朝电梯方向走去,背对着江琳挥了挥手:
“找个房间睡觉去了,熬了一整夜,困死。”
“严栖川!”
江琳回神,下意识脱口而出。
严栖川的脚步应声顿住。
他转过身,努力挤出一个如往日般张扬不羁的笑,却掩不住脸上的倦意。
“怎么了?”
江琳直直看着他,心绪复杂难言。
她不明白,严栖川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严栖川,谢谢你。”
严栖川玩味盯着她,唇角微扬,那股不着调的劲儿又回来了:
“比起谢谢……我更想听到你说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