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医生连连点头,取出手术知情同意书,递过去,按流程说道,“姑娘……呃,江医生,您这个情况,按照规定,必须要有家属签字。”
江琳拿起笔,在家属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没有家属。”
医生彻底傻眼了。这姑娘……呃,这位江医生……他实在不好评价。毕竟,一个拥有联合国最高等级行医资格证的人,其专业判断力与行事逻辑,早已超出他能理解的范畴。
很快,江琳换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护士推进手术室。
冰冷的空气,消毒水的气味,一切都让她极度不适。
她躺在手术台上,盯着头顶那盏无影灯,腹部的绞痛一阵猛过一阵,手指焦躁地敲击着床板。
这群医生到底在搞什么?一点也不专业,把病人推进来这么久,连个医生的影子都没见到。
此刻的手术室静得可怕,除了仪器的滴滴声,就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
两分钟后,门被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术帽的医生走了进来,在她身旁站定。
即便那人遮挡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眼睛,江琳也一眼就认出了那双标志性蓝眸。
又是严栖川。
她无力地闭了闭眼。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根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江琳干脆放弃所有挣扎,进入摆烂模式。
她睁着眼,直直望向那双眸子。
严栖川率先开口,声音隔着口罩传来,讽刺道:
“江琳,你好样的。急性阑尾炎能疼到快穿孔才来医院,还是自己骑那辆破车来的。怎么?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记者?好好追踪报道一下你的作死经历?”
江琳眉头紧锁,被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气得够呛。
她刚想开口还击,可声音还未发出,上腹的剧痛就骤然加剧,疼得她瞬间噤声。
江琳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说道:“我要求……换个主刀医生。”
严栖川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锐利:“别人给你做手术,我不放心。”
江琳紧咬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你……会带走我吗?”
严栖川看着她苍白脆弱的脸,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猛地闭上眼睛,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显然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
片刻后,他再度睁眼,那双时常萦绕偏执的眸子,此刻竟像一汪平静的湖面:
“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带你走,不想待在诺斯,那就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我不愿意。”江琳打断他,声音有些飘忽。
严栖川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强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口罩勾勒出他嘴角僵硬的弧度:
“好。那我就不带你走。别说话了,给你打麻药。”
“我不打麻药。”
江琳立刻拒绝。她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体和意识脱离掌控,除非……是在孟枭身边。
“在这种地方,你现在,没有和我谈判的权利。”
严栖川拿出一管透明液体,推出注射器中的空气。
江琳作势要起身,却被严栖川单手轻易按回手术台。
他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制止了她的动作,又没弄疼她。
严栖川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别动。这不是全身麻醉,不会让你失去思维意识。这是一种强效神经阻断剂,只会麻痹你的痛觉神经,手术全程,你依旧能保持清醒。”
江琳深吸一口气。保持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无力反抗,然后被他带走吗?她根本不相信严栖川刚才那番“不带走她”的鬼话。
但此刻虚弱的她,别无选择。
针头刺进皮肤,冰冷的液体推入静脉。
药物很快起了作用,江琳感到一股暖流从脊柱蔓延,腹部的疼痛退去,肌肉也变得软绵绵,无法动弹。
她的大脑,如严栖川所言,依然保持着清醒。能清晰感受到,器械划开自己皮肉时的触感,没有一丝疼痛。
这种体验,对江琳而言,倒挺新奇的,甚至还能边享受手术过程,边跟这位主刀医生聊天。
江琳望着严栖川专注的侧脸,冷不丁开口:
“喂,你是怎么说服这家医院,让你来当我的主刀医生的?你该不会……把我原本的医生团队全杀了吧?”
严栖川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这么残暴的人?动不动就杀人?”
江琳毫不迟疑:“难道不是?”
严栖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手上的动作很稳:
“让你失望了。不仅你有资格证,我也有,虽然不是联合国的,但也足够在任何一家医院畅通无阻。更何况,这是个私立医院,在绝对的专业能力之上,再砸点钱,很多规矩都是可以变通的。”
他顿了顿,“我只是‘恰好’是这家医院的挂名专家,而且今天‘恰好’值班而已。”
“哦。”江琳兴致不高地应了声。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这个药,多久会失效?”
严栖川正用手术刀一点点分离她发炎的阑尾,头也不抬地问:
“怎么?药效一结束,就准备跳下手术台跑路?”
“嗯。”江琳眨了眨眼,这是她此刻除了说话外,唯一能做的动作了。
严栖川继续手上的操作:“按理说,做完这种手术,你需要住院观察几天,防止感染和并发症。不过看你这样子……”
他再次抬眸,对上江琳清亮的眼睛,“怎么?很不喜欢待在医院?”
江琳坦然承认:“嗯,很讨厌。比讨厌你还要讨厌。”
严栖川口罩下的嘴一勾,带着点玩味:“这么说你的主刀医生,不怕我手一抖,让你小命不保?”
“你不会。”江琳的语气笃定。
她清楚,严栖川这个疯子,可能比她自己,都更加珍视她这条命。
“聪明的脑子……怎么总是一意孤行,净做些作死的事呢?”严栖川轻声说道,那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手术室里又有片刻的寂静,只有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
江琳又一次开口,执着于那个问题:“所以,药效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严栖川将成功摘除的阑尾,放进一旁的托盘里。
他一边开始缝合,一边回答:“不用等药效结束。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医院,做完手术,观察半小时没问题,我就带你回墨香楼。”
江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相信他有如此好心。
浑身无力、任人摆布的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