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时分,远处引擎的轰鸣声已经清晰可闻。
严栖川站在废墟制高点,看着第一缕晨光描摹出江琳的轮廓。
江琳蜷缩在断墙边,身上盖着他的外套,苍白小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真可惜,你的骑士来得太早了。”严栖川轻声呢喃,声音融进渐起的晨风里,“他来咯…我就该走了…下次见,江琳宝贝。”
车队最前方的越野车已经能看清轮廓。
严栖川单膝跪地,最后看了眼熟睡的江琳,指腹轻轻擦过她冰凉的眉心。
起身时,鞋尖不慎踢到个空药瓶。
玻璃瓶骨碌碌滚到江琳腿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睡梦中的江琳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看来她真的疲惫到了身体极限。
“下次见面……”严栖川倒退着走入废墟阴影,声音散在风里,“记得还我外套,别再给我扔了……”
江琳被引擎的轰鸣声惊醒,刚睁开眼。
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扑到她腿边,脏兮兮的小手指着远处:“姐姐!好多车车!”
晨光中,孟枭的越野车冲在最前面。
江琳正要起身,突然发现肩上滑落的外套,严栖川的气息还萦绕在领口。
她像碰到脏东西般猛地甩开,外套落在碎石堆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姐姐的爱人来了。”江琳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指向从车上跳下来的孟枭,“看,那个才是真正的超人。”
小女孩歪着头,天真地问:“可是昨晚的哥哥也会飞檐走壁呀!”
小女孩掰着手指,“他救出汤姆的时候,一下子就从五米高的地方跳下来了!姐姐要不要和两个超人结婚?”
江琳嘴角抽了抽,看着孩子澄澈的眼睛,最终只是轻叹:“有些超人…其实是披着斗篷的恶龙。”
孟枭的脚步带起一阵尘土。
江琳站在废墟上,朝他扬扬下巴:“你来的有些慢——”
话没说完,她突然天旋地转。
孟枭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另一手穿过她的膝盖,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却小心避开了江琳所有的伤口。
当目光扫到地上散落的空药瓶时,孟枭立刻认出那是严栖川惯用的玻璃瓶,再闻到江琳身上若有似无的沉香味。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咬紧后槽牙。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江琳挣扎着想下来。
孟枭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里压抑着怒气:“闭嘴。”
江琳皱了皱鼻子,这男人在生气吗?
孟枭扫了眼躲在废墟后偷看的孩子们,对赶来的烛龙冷声道:“按战时条例安置这群孩子。”
转身抱着江琳大步走向越野车,隐约听到身后有孩子用西语嘀咕:
“这个哥哥好凶啊,还是昨天的哥哥好……”
孟枭脚步未停,把江琳放进副驾驶,他俯身拉过安全带时,那股令人厌恶的沉香味从江琳身上钻进鼻腔,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江琳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凑过去想亲他,却被孟枭偏头躲开。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透着寒意。
车门被“砰”地关上。
发动机轰鸣声响起,江琳还在为刚才落空的吻发怔,偷偷用余光打量他。
副驾驶安全带勒在伤口上,江琳却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孟枭紧绷的侧脸出神。
男人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连喉结滚动的频率都比平时快。
“孟枭…”江琳试探性地碰了碰他手臂。
男人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避开坍塌的路面。
江琳被甩向车门,受伤的胳膊撞在窗框上,没忍住“嘶”了一声。
车速瞬间降了下来。
孟枭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但依旧没看她,极力隐忍着查看她伤势的念头。
江琳悄悄勾起嘴角,果然还是舍不得她疼,看来只是在闹情绪。
她突然开口:“三十二个孩子和一个老师,有六个重伤员,我都做了应急处理……”
车子碾过碎石,颠簸中江琳的肩头撞上孟枭手臂。这次他没躲开,但肌肉硬得像石头。
江琳继续说着:“严栖川这个疯子帮了忙,他总算干了件人事,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处理的……”
孟枭猛地踩下油门加速,后坐力成功让江琳闭了嘴。
江琳知不知道他翻了多少具尸体?每一具……都要确认是不是她。
严栖川这个危险人物待在江琳身边,在她身体那么虚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如果严栖川把她带到诺斯总部……孟枭不敢再往下想,怕再想下去,他会彻底失控。
吉普车碾过崎岖的路面,江琳透过车窗看到外面井然有序的救援现场。
成队的士兵正在清理最后几处废墟。
江琳眯起眼睛,穿米国救援服的人比之前多了几倍不止,国际维和组织的人也随处可见。
“你又调了多少人?我们现在要去哪?”她忍不住问道。
回答她的只有引擎咆哮声。
孟枭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
江琳咬住下唇。行啊,跟她玩冷战?
她干脆把座椅往后一调,闭目养神。
只是每次颠簸时肋骨的伤都疼得她直抽气,而每当这时,孟枭握方向盘的手就会突然青筋暴起。
军用机场的跑道出现在视野里,那里已经停着一架纯黑直升机,连舷梯都放好了。
车刚停稳,孟枭就摔门而出。
江琳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故意慢吞吞解安全带,冷哼一声才推开车门。
结果脚还没沾地,就被折返的孟枭一把抄起。
男人身上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刺得她鼻子发痒。
孟枭抱人的动作看似粗暴,实际上连江琳胳膊上的绷带都没蹭到。
“放我下来!”江琳挣了挣。
孟枭充耳不闻,大步走向直升机。
“孟枭!”江琳揪住他领口,“你聋了?”
男人终于垂眸看她。
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黑沉得吓人,下眼睑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孟枭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却只是紧了紧手臂,把江琳往怀里又按了按。
机舱门“砰”地关上。
江琳被安置在专属座位上,连靠枕都提前调整成了她最习惯的角度。
孟枭单膝跪地给她系安全带,手指穿过卡扣,却在收尾时突然停顿。
他的指尖正压在江琳腰侧,那里有道新鲜的擦伤,显然是被钢筋划的。
江琳屏住呼吸,感受到孟枭的指腹轻轻抚过伤口边缘,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下一秒他突然起身,力度大得带起一阵风,转身坐到了对面座位上,整个人笼罩在低气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