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寒潭夜泊
吱呀——
乌篷船的竹篙刺破水面的刹那,齐天生指尖的玉佩突然泛起青芒。船尾老艄公佝偻的脊背僵了僵,浑浊的眼珠转向江心那轮被云絮啃噬的残月,喉结在松弛的皮肉下滚动:客官,前头就是乱葬岗了。
齐天生将玄铁剑横在膝头,剑穗上的青铜铃铛随着船身摇晃轻响。玉佩的暖意顺着掌纹游走,这是三年来第七次在子夜时分示警。他望着船舷边聚拢的磷火,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这枚双鱼玉佩时说的话:此玉能照魑魅,亦能映本心,只是你需记住,最烈的鬼火往往藏在最亮的月光里。
老人家可听过千面狐齐天生突然开口,惊得芦苇丛里扑棱棱飞起几只夜鹭。玉佩的光芒骤然大盛,将老艄公枯树皮般的脸照得透亮——那眼角的皱纹里,竟渗出细密的银色鳞片。
老艄公咧嘴一笑,下颌骨发出错位的脆响:客官说笑了,这荒郊野岭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如泄了气的皮囊般瘫软成一滩黑水,乌篷船在骤然掀起的腥风里剧烈摇晃。齐天生翻身立于船头,玄铁剑划破夜幕的瞬间,水面浮出千百张女人脸,长发如水草般缠绕着船底。
#### 二、玉碎心惊
轰隆!
惊雷在头顶炸响时,齐天生正将最后一缕妖气封入玉佩。碎裂的月光洒在他淌血的右臂上,双鱼玉佩此刻竟裂开细纹,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裂缝中渗出。他想起三天前在城隍庙遇到的瞎眼老道,那人摸着玉佩边缘说:玉有灵性,也有寿数,你这般强行镇邪,是在剜它的心。
咳咳......
船舱里传来孩童的咳嗽声,齐天生猛地回神。油灯下,那个被拐卖的女童正蜷缩在草堆里,额头上的淤青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刺眼。他想起这孩子被塞进麻袋时死死攥着的半块麦饼,突然明白为何玉佩会在市集示警——最干净的灵魂,往往最容易招惹污秽。
玉佩突然发出灼烫的温度,齐天生踉跄着冲出船舱,只见江面不知何时漂满了纸人,每张脸上都画着相同的笑容。为首的纸人手持折扇,竟与三年前杀害师兄的那个白衣书生有七分相似。
齐道长别来无恙?纸人开口时,折扇地展开,扇面上用朱砂画着残缺的双鱼图案,小仙等你很久了。
#### 三、月照千尘
玄铁剑与折扇相击的瞬间,齐天生听见玉佩碎裂的轻响。他眼睁睁看着那枚陪伴自己十年的玉佩化为齑粉,而纸人手中的折扇却突然迸发出耀眼金光。女童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的刹那,看见无数纸人正化作飞蛾扑向船舱。
原来如此......齐天生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他想起师父说过双鱼玉佩本是一对,想起师兄临终前紧握的左手,想起瞎眼老道说的剜心之痛。当纸人的折扇刺穿他胸膛时,他反手将半块玉佩的碎屑按在女童眉心——那里,正浮现出另一枚玉佩的印记。
月光突然变得清澈如水,齐天生倒在甲板上,看见女童额头的玉佩与空中的纸人同时碎裂。千百个纸人在月光里消融,露出底下无数被囚禁的魂魄,其中一个蓝衫青年正向他挥手,笑容像极了当年的师兄。
#### 四、心闲见月
客官醒醒!
齐天生猛地坐起,发现自己仍躺在乌篷船里。老艄公正往炉子里添柴,晨光透过薄雾洒在江面,碎金般跳跃。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完好无损,怀中的双鱼玉佩温润依旧。
做噩梦了?老艄公递来热茶,方才看你睡得不安稳,一直在说胡话。
齐天生接过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远处传来鸡鸣,他望着船头凝结的霜花,突然明白昨夜种种或许都是玉佩的示现。茶雾氤氲中,他看见玉佩表面的裂纹正在缓缓愈合,边缘处隐约浮现出两个小字:心闲。
老人家,齐天生轻声说,前面可是清风观?
老艄公眯眼望向晨雾中的山影,点了点头:正是,听说观里新来的小道长医术高明,不少人去求药呢。
齐天生摩挲着玉佩上渐渐清晰的字迹,想起昨夜女童额间的印记,想起师兄临终的眼神。当乌篷船绕过最后一道弯时,他看见观门口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举着半块麦饼喂鸽子,额间一点朱砂痣,像极了双鱼玉佩的眼睛。
玄铁剑的剑穗在晨风里轻摆,齐天生突然觉得,或许师父说得不对——最烈的鬼火未必藏在月光里,有时,它只是想借月光,照亮某颗蒙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