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朝阳,取代了昨夜的混乱与喧嚣,为九连关披上了一层略显疲惫的宁静。轰炸在一阵熟悉的生物钟催促下醒来,尽管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依旧保持着清醒。侍从小心翼翼地端来了早餐——一碗浓稠的肉粥,几块烤得焦香的面饼,还有一小碟难得的腌菜。相比于之前那段捉襟见肘的日子,这已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其中部分食材显然来自那位蓝发男人“赠送”的物资。
轰炸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没什么形象地大口吃着。粥的温度正好,面饼也烤得外脆内软,但他咀嚼着,却感觉滋味有些复杂。脑海中不时闪过昨夜炼狱被他打飞出去的画面,以及沈耀那双沉稳却带着决绝的眼睛。
他三两口将剩下的粥灌进肚子,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嘴,对侍从吩咐道:“去,把炼狱至尊叫过来。”
没过多久,炼狱便到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但左边脸颊上那片乌青肿胀的掌印依旧清晰可见,像一块耻辱的烙印。他走进大厅,步伐显得有些迟疑,眼神低垂,不敢与轰炸对视,整个人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气息。
“坐。”轰炸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声音比起昨夜的雷霆震怒,平和了许多,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炼狱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缩。
大厅里沉默了片刻,只有轰炸拿起水杯喝水的声音。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炼狱脸上的伤痕,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别扭的诚恳:“昨晚我下手重了。情绪上了头,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说得直白,没什么修饰,完全符合轰炸的风格。他没有找任何借口,直接承认了自己行为不当。
炼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种受宠若惊又带着谅解的表情:“啊,没有没有,是当时也是考虑不周,言语冒失啊,是我有错在先。”
他的话语流畅而谦卑,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仿佛真的已经完全释怀。但那过于迅速的回应和始终不敢与轰炸对视的眼神,却隐隐透露出他内心的某种情绪。
轰炸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那点残存的懊恼和尴尬奇异地消散了一些。他“嗯”了一声,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一块面饼咬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今天这面饼,咀嚼起来似乎比往常更香甜了几分。或许是因为放下了心里一块石头,又或许,只是因为这短暂的宁静来之不易。
“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轰炸挥了挥手。
炼狱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坐在旁边,敲着椅子的把手。
“咋了,你也想吃?去厨房里领一份去。”轰炸边吃边看着他。
与此同时,在沈耀暂住的房间里。
经过几乎一整夜不间断的审问,即便是以沈耀的修为和意志,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他靠在简易的床铺上,并未入睡,而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粗糙的木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从地鼠那里撬出的零碎信息,以及那只挥之不去的、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羽翼。
那个翅膀……确实是“天顶骑士”的显着特征无疑。我也只是在前代的古老卷宗中见过模糊的描述,据说他们早已隐世不出,甚至被视为传说中的存在。如今‘巢穴’不惜让这样一个拥有“天顶骑士”特征的孩子现身,甚至在我面前刻意展示……
沈耀的眉头紧锁,眼神锐利而深沉。
这太不寻常了。他们这么做,简直像是在故意给我看,像是在……勾引我?他们想引导我去深入调查“天顶骑士”的线索?这背后,必然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们算准了我会对此产生无法抑制的好奇和责任感。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虽然我确实渴望立刻追查下去,弄清“天顶”重现的意义……但现在,必须克制。地鼠才是关键!他们愿意出动如此多的人手,甚至不惜亮出“天顶骑士”这样的底牌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恰恰说明地鼠本身,或者他所知道的那个真正的秘密,比我们目前了解的还要重要得多!必须优先确保将他安全送回南荒!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一名侍从端着食盘走了进来,盘子里是和他身份相匹配的、比轰炸那份还要精致些的早餐,有煎蛋、肉排和温热的牛奶。
“大人,早餐准备好了。”
“嗯,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吧。”沈耀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
侍从轻轻放下食盘,躬身退了出去。
沈耀的目光扫过那盘看起来颇为诱人的食物,却感觉不到丝毫胃口。一夜的高度紧张和精神消耗,让他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他翻身坐起,走到桌边,只是端起那杯温牛奶,轻轻抿了一口,但确实没有什么食欲,他又将其放回原处。
随后,他回到床边,和衣躺下,拉过薄薄的被子。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沈耀闭上双眼,将所有的疑虑、分析和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暂时压下,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他需要休息,需要尽快恢复精力,因为等到了中午,他将要押解着那个可能牵动无数秘密的“地鼠”,踏上危机四伏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