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军帐门口,一名亲兵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中举着一封插着鸡毛的信件,高声喊道:“将军!蕲黄山寨急信!是李岩军师发来的军令!”
袁宗弟与白旺连忙接过信件,鸡毛信通常意味着军情紧急,二人不敢耽搁,当即拆开信封,凑到一起细看。写的是:“袁、白二位将军,务于黄州拖住清军十余日,最好可至一月,不可过早暴露城中兵力,以免惊动佟养和,使其心生忌惮,不敢来攻。守城之时,需故意显出疲态,装作力有不支之状,诱清军全力攻城,借机消耗其兵力,为后续战事铺路。”
看完信件,白旺疑惑。既要严防死守,拖住清军,又要故意示弱,诱敌深入,不能让清军看出城中实力,这般拿捏分寸,着实不易,稍有不慎,要么让清军察觉异样,不敢攻城,要么示弱过度,被清军攻破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袁宗弟将信纸折好,收入怀中,转头见白旺神色凝重,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伙计,林泉(李岩字)此中必有深意,清军势大,若不诱其全力攻城,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他们的兵力。虽有难度,但只要我们把握好分寸,定能达成目的,无需太过忧心,全力以赴便是。”
白旺点头:“总哨说得是,是我太过顾虑了。既已接下军令,我们便按军师的吩咐来,定能拖住清军。”
二人不再多言,便带着将领们,开始巡查城中各处的防守部署。
一路巡查下来,各处城墙的防守已陆续展开,将士们搬着滚石、擂木往城头运送,工匠们在修补城墙的细微裂缝,军民们忙着往壕沟里铺设尖桩,引着浠水灌入沟中,一派繁忙而有序的景象,士气高涨。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城墙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袁宗弟与白旺一行人巡查到西城门边上时,忽然发现城门外竟有不少居民的房屋紧邻城墙而建,城外的房屋更是直接建在墙根底下,虽隔着一道刚灌满水的壕沟,距离城墙却不足一百步,房屋旁边还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林中树木高大,最高的足有十数丈,枝繁叶茂,遮挡了不少视线。
袁宗弟脸一黑,指着城外的树林与民居,急燥地说道:“不好,这是个大隐患!这片树林既能掩护清军攻城,他们若想攻城,只需将这些大树伐倒,便能当作长梯靠在城墙上攀爬,城外的民居也能成为他们的藏身之所,对城墙防守极为不利。快,立即派出一千士卒,将这片树林全部砍伐干净,城墙一里范围内的民房也尽数拆除,拆下的木头、门板全部搬运进城内,留作守城之用。城外的村庄一律坚壁清野,所有居民要么迁到城内安置,要么劝他们投亲靠友离开此地,绝不能给清虏留下可乘之机!”
他说着,又仔细看了看城外的民居,松了口气:“还好城外居民不多,约莫只有一百户人家,处理起来不算棘手,快去安排!”
白旺站在一旁,看着城外的树林与民居,稍露出些愧疚,后悔自己竟然没有早些发现这处隐患。其实他并非看不到,先前巡查时,也曾留意过这些房屋与树林,只是他心中对百姓多有同情,知道拆房迁民会让百姓流离失所,心中不忍,便下意识地选择性忽略,险些给守城留下祸患。
“是我考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多亏总哨及时察觉。”白旺连忙说道,当即小声吩咐身旁的白鸩鹤,“速调一千精锐士卒,即刻出城,按袁将军的吩咐,伐树拆房,迁走百姓,务必在入夜前处理妥当,不得留下任何隐患!”
“末将遵命!”白鸩鹤领命而去,片刻后,一千名身着戎装的大顺军士卒便集结完毕,手持斧头、砍刀,列队走出西城门,朝着城外的树林与民居而去。
伐树的过程十分顺利,一千多名士卒分工明确,有的挥斧砍树,有的清理枝桠,有的将砍倒的大树往城内搬运,动作麻利,速度极快。这片树林不算很大,在众士卒的合力之下,不过一个时辰,便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布满树桩的空地,原本茂密的绿荫消失不见,城墙外的视野瞬间开阔起来,再无遮挡。士卒们清理得极为彻底,连地上的树枝、树叶都一一收拢,全部搬运进城内,半点也没浪费。
可到了拆民房的时候,却遇上了极大的困难。大顺军士卒们拿着工具,挨家挨户上门,耐心劝说百姓迁走,好话说了一箩筐,许诺会在城内给他们安排住处,提供粮食,可百姓们却大多抗拒。甚至猛烈反抗。
有的百姓坐在自家房顶上,死死抱着房梁,不肯下来;有的堵在门口,双手叉腰,对着大顺军士卒破口大骂;还有的老弱妇孺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不肯离开祖辈居住的家园。更有甚者,直接指着城墙上的白旺与袁宗弟,骂道:“你们这些流贼,果然贼性不改!当初说要护着百姓,如今却要拆我们的房子,赶我们走,和那些东虏有什么两样!”
士卒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再次上前劝说,可百姓们的情绪愈发激动,哭声、骂声此起彼伏,几里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袁宗弟站在城头,看着下方僵持的局面,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阴沉。他知晓百姓不愿离开家园,心中也有不忍,可清军将至,若不及时拆除房屋,清除隐患,一旦清军利用这些房屋与树林攻城,受损的不仅是守城将士,百姓们也难逃战火波及。
“不能再劝了,时间紧迫,耽误不起。”袁宗弟咬了咬牙,语气坚决地下令,“传令下去,若百姓执意不肯迁走,便先将人绑起来,带到城内安置,再动手拆房,不必再顾忌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