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洛阳宣室殿。
晨光透过高大的殿门斜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肃穆的气氛中透着一丝凝重——今日大朝,工部尚书庞季有要事奏报。
刘辩端坐御座,目光扫过殿下众臣。半年过去,新政在各领域初见成效,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臣,工部尚书庞季,有本启奏。”
庞季出列,这位年过五旬的老臣头发已花白,但眼神依然锐利。他展开一份厚厚的奏章,声音在殿中回荡:
“自陛下推行新政以来,各州驰道修缮、水利兴建、军械制造、农具推广,皆需大量钢铁。去岁全国产铁约八十万斤,产钢约十五万斤。今岁需求激增,据各州上报,至七月底,仅军工一项即需铁四十万斤、钢八万斤;驰道建设需铁三十万斤;水利工程需铁二十万斤;农具推广需铁十五万斤……”
他顿了顿,抬高了声音:“以上合计,今年需求至少一百零五万斤铁、八万斤钢。而现有三十六处官营铁坊、二百余处私营铁坊,即便全力开工,至多产铁九十万斤、钢十六万斤——尚缺铁十五万斤!”
殿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兵部尚书沮授出列:“庞尚书,军械制造关乎国防,可否优先保证?”
户部尚书顾雍摇头:“驰道不通,货不能流;水利不修,田不能灌。这些也都是国本。”
工部侍郎刘晔补充道:“更棘手的是,现有‘灌钢法’虽能产出精良钢材,但工艺复杂,耗时极长。一名熟练工匠,三日方能炼出一炉钢,重不过百斤。若要满足日益增长之需,需扩招工匠、增设铁坊,但……”
“但什么?”刘辩开口。
庞季躬身:“但优质铁矿有限,熟练工匠更非一朝一夕能培养。且铁坊多设于山中,运输不便。臣粗略估算,若要完全满足需求,需再建铁坊五十处,增招工匠三千人,年耗银至少二百万两。即便如此,产量提升也需两三年时间。”
殿中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钢铁,成了卡住大汉发展的瓶颈。
刘辩缓缓起身,走下御阶。靴底敲击青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诸卿可知,”他停在庞季面前,却转向全体朝臣,“一具步兵重甲,需铁多少?”
庞季答道:“约四十斤。”
“一把环首刀?”
“五斤。”
“一支弩机?”
“三斤。”
刘辩点头,继续问:“那么,若我要武装一支五万人的新军,全员披甲执刃,需要多少铁?”
尚书令荀彧心算极快:“重甲需铁二百万斤,刀剑需二十五万斤,弩机需十五万斤,箭镞、矛头等零星不计……至少需铁二百五十万斤。”
“而我们现在,”刘辩环视众人,“全年产铁不足百万斤。”
他走回御座,却不坐下,而是站在高阶上,声音沉郁:“这还只是军需。诸卿想想驰道——一里驰道需铺碎石、设排水,若用铁制工具,效率可提升三倍;水利——铁制闸门、铁制水车,可让灌溉效率翻番;农具——一副铁犁比木犁深耕三寸,亩产可增两成。”
“钢铁是什么?”刘辩自问自答,“是军队的筋骨,是驰道的血脉,是农田的命脉,更是国家强盛的根基!没有足够的钢铁,我们的新政就是无根之木,我们的强军就是无刃之剑!”
殿中落针可闻。
刘辩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那是他昨夜通过系统兑换的改良高炉设计图的一部分。
“庞尚书所说不错,传统灌钢法已到极限。所以,”他展开图纸,“朕要建新式炼铁炉。”
图纸上,一座高达十丈的巨型炉体结构令所有工部官员瞪大了眼睛。
“此炉名曰‘高炉’。”刘辩指点图纸,“高三丈,内衬耐火砖,以焦炭为燃料,以鼓风器强送空气。一炉可装铁矿石五万斤,日夜不息,三日一炉,可产铁水四万斤——是传统炼铁炉的二十倍产量!”
“二十倍?!”庞季失声道。
“不止。”刘辩又取出一份工艺说明,“产出的铁水,可直接浇铸成型,是为‘生铁’;若再经转炉吹炼,去碳增温,可得‘钢’——此法产钢,一炉可得万斤,耗时不过两个时辰。”
朝堂炸开了锅。
“两个时辰万斤钢?这……这怎么可能!”
“焦炭为何物?耐火砖又是什么?”
“高达三丈的炉子,如何建造?”
质疑声此起彼伏。
刘辩等议论稍歇,才缓缓道:“诸卿疑虑,朕明白。所以,朕决定做三件事。”
他回到御座,正色宣诏:
“第一,朕将亲自主持,在太原郡建立第一座新式钢铁厂。太原附近有优质铁矿,有煤炭,有水源,是最佳选址。户部拨款一百万两白银,限期四个月,必须建成投产!”
一百万两!今年国库剩余350万两,足以支付这边工程款!
“陛下三思!”御史中丞申屠蟠出列,“此等奇技淫巧,耗费巨万,若不成,国库将受重创啊!”
刘辩摆手:“此事朕意已决。第二件事——”他目光转向兵部,“为加速建设,朕决定组建‘工兵团’。”
“工兵团?”皇甫嵩疑惑。
“不错。”刘辩解释道,“从各州预备役中,选拔精壮、懂匠作之兵,组建十三支工兵团,每团编制三千人。工兵团直属兵部,设团长,授骁骑将军衔。其职责有三:一、建设边防工事;二、修建军事设施;三、承建朝廷重大工程——如此次钢铁厂建设。”
他顿了顿:“工兵团士兵,薪资为常规军队一半,但立功可授勋,退役后可优先转入地方匠作司或者国有商行。此制,既可解决重大工程人力短缺,又可培养专业建设队伍,更可让部分士兵退役后有安稳生计。”
荀彧眼睛一亮:“陛下此策甚妙!既解燃眉之急,又建长效机制。”
“第三件事,”刘辩看向工部,“庞尚书,你立刻从各州抽调顶尖铁匠、窑匠、石匠,组建‘技术营’,赴太原参与建设。凡参与此工程者,薪资翻倍,立功重赏。”
他最后补充:“此工程列为绝密,任何泄露工艺细节者,以叛国论处。”
朝会在一片震撼中结束。
八月二十,太原郡,晋阳城西三十里。
这里原是一片丘陵,如今已被开辟成巨大的工地。五千名工兵团士兵、三千名工匠、两千名民夫,总计万人,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后续还会有名工程兵抵达,同时开工,加快工期。
刘辩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望着下面如火如荼的场面。
在他身后,站着十二个表情严肃、穿着奇特服装的人——那是他用霸主点数从系统兑换的“钢铁厂工程师”。他们来自不同的时代背景,但都精通钢铁冶炼技术,是这次工程的技术核心。
“陛下,地基已挖至三丈,正在铺设青石基座。”工部尚书庞季指着下方汇报。
刘辩点头:“耐火砖烧制如何?”
“已建砖窑二十座,按陛下给的配方,以高岭土、石英砂、黏土混合烧制,现已出砖五万块,硬度远超普通青砖。”
“焦炭呢?”
“煤矿已找到,正在建炼焦窑。只是……”庞季迟疑,“以煤炼焦,真的可行吗?”
“可行。”刘辩肯定道,“焦炭燃烧温度更高,且杂质少,是高炉最佳燃料。”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一队马车驶入工地,车上下来几位官员——是户部侍郎陈宫和几位言官。
“陛下!”陈宫快步走来,顾不上行礼便急道,“臣等刚从洛阳赶来。这一路所见,实在……实在令人担忧啊!”
刘辩皱眉:“陈侍郎何出此言?”
“陛下请看!”陈宫指着工地,“万人聚集,日耗粮草巨万;烧砖炼焦,烟尘蔽日;更不用说那一百万两白银如流水般花出去!臣一路计算,仅这半月,已耗银二十万两!若四个月后不成,这些钱岂不打了水漂?”
旁边一位白发老言官颤巍巍道:“陛下,老臣以为,治国当以仁政为本,以农桑为重。此等奇技淫巧,耗费民力财力,恐非正道啊!”
刘辩静静听着,等他们说完,才问:“陈侍郎,你一路来,可经过潼关?”
陈宫一愣:“经过。”
“潼关守军,披甲率多少?”
“这……约五成。”
“五成。”刘辩重复,“也就是说,五成士兵无甲。若鲜卑铁骑南下,这些无甲士兵,能用血肉之躯挡铁蹄吗?”
他又问:“你经过河东郡时,可见到那里的驰道?”
“见到了,正在修缮。”
“修了多少里?”
“约……约二十里。”
“四十里。”刘辩声音提高,“河东郡报上来的计划是修三百里。按现在进度,要修八年!八年啊陈侍郎!这八年里,河东的粮食运不出来,外面的货物运不进去,百姓守着粮仓饿肚子,商人望着道路叹气——这就是你们要的‘正道’?”
陈宫哑口无言。
刘辩走下高台,来到一堆刚烧制出来的耐火砖前,捡起一块:“你们说这是奇技淫巧。那朕告诉你们,就是这块砖,能耐一千五百度高温——在这个温度下,铁矿石会化成铁水!就是你们看不上的焦炭,能让炉温比木炭高出一半!就是这座高炉,一旦建成,一年产的铁,比现在全国产量还多!”
他转身,目光如炬:“没有钢铁,拿什么造甲胄保卫边疆?拿什么造工具兴修水利?拿什么造农具增产粮食?仁政不是空谈,仁政需要实实在在的东西去支撑!而这些,”他指着工地,“就是支撑仁政的基石!”
陈宫等人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年轻工匠跑过来:“陛下!鼓风器组装好了,请您查验!”
刘辩点头,对陈宫道:“陈侍郎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吧。看看你们口中的‘奇技淫巧’,究竟是何模样。”
众人来到工棚。
棚内,一架巨大的木质机械已经组装完毕。那是改良版的“水排鼓风器”,利用水流带动轮叶,通过连杆将旋转运动转化为往复运动,推动皮囊鼓风。
“此鼓风器,一具可抵五十人力。”刘辩介绍,“而且昼夜不息,风力稳定。高炉需要持续高温,非此不可。”
正说着,一个瘦小的青年工匠从机械下钻出来,满身油污,眼睛却亮得惊人。
“马钧,如何?”刘辩问。
这青年正是马钧,年方二十二,原是工程团团长,因精于机械,被刘辩破格提拔为此次工程的总工程师。
“回陛下,齿轮咬合顺畅,连杆力道足够。”马钧声音有些紧张,但思路清晰,“只是皮囊的密封还需改进,现在漏气约一成。臣已想了个法子:在皮囊接缝处加衬浸油麻布,应可解决。”
刘辩赞许地点头:“很好。马钧,从今日起,朕正式任命你为钢铁厂总工程师,秩六百石。这十二位先生,”他指着那些系统工程师,“是你的技术顾问。有任何问题,多向他们请教。”
马钧激动得脸色通红:“臣……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陈宫看着这个满手油污的年轻人,再看看那些造型奇特的机械,心中五味杂陈。
当晚,刘辩在工地大帐召见马钧和十二位工程师。
“诸位,朕知道你们压力很大。”刘辩开门见山,“朝中有非议,工程有难度,时间又紧。但朕要告诉你们:今日你们流下的每一滴汗,解决的每一个难题,都是在为后世子孙铸造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根基!”
他展开一张地图:“你们知道吗?西域有三十六国,北边有鲜卑、乌桓,南边有山越、蛮族。他们为何时而臣服时而叛乱?因为大汉的刀不够快,甲不够坚,军威不足以震慑!”
“但有了足够的钢铁,我们就能武装起无敌的军队,修建起坚固的边城,打造出畅通的驰道。到那时,不必动刀兵,敌人自会望风归附——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马钧握紧了拳头:“陛下,臣明白了!这高炉炼的不是铁,是国运!”
“说得好!”刘辩拍案,“所以,朕给你们最大的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权给权。工兵团三万九千人,全听你调遣;十二位顾问,各有专长;朕本人,在太原待到高炉点火成功!”
他目光扫过众人:“四个月,一百二十天。朕要看到铁水奔流。能做到吗?”
“能!”十三人齐声回答,声震帐篷。
时间飞逝,转眼已到腊月。
太原的冬天格外寒冷,但钢铁厂工地却热火朝天。三个月来,万人日夜奋战,一座高达三丈的巨型高炉已巍然屹立。
炉体由三万块耐火砖砌成,外裹铁箍,耸立如山。旁边,十座炼焦窑冒着滚滚浓烟,将煤炭转化为焦炭;巨大的鼓风器在水流带动下日夜轰鸣;矿石场堆成小山的铁矿石,正在被破碎、筛选。
腊月初八,黄道吉日。
高炉前,马均亲自执火把。在他身后,工匠代表、工兵团士兵,数万人屏息以待。
“点火!”马均一声令下,火把投入炉底。
焦炭遇火即燃,鼓风器全力运转,狂风涌入炉膛。炉温开始攀升:八百度、一千度、一千二百度……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炉口的观察孔。
马钧和十二位工程师守在控制台,不断调整风量、加料速度。他们的额头上全是汗——虽然理论上万无一失,但这是第一次实际运行,谁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第一天,炉温稳定在一千三百度。
第二天,升到一千四百五十度。
第三天清晨,马钧透过观察孔看到:炉内的矿石开始软化、熔融!
“准备出铁!”他嘶声喊道。
出铁口前,工匠们用长杆捅开黏土封口。
那一刻,万籁俱寂。
然后,赤红色的铁水,如一条咆哮的火龙,从炉口奔涌而出!
滚烫的铁水沿着沟槽流入铸模,金光四射,热浪扑面。那光芒如此炽烈,映红了每个人的脸,映红了寒冬的天空。
“成功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随即,欢呼声如火山爆发,响彻云霄!
工匠们相拥而泣,工兵团士兵把头盔抛向天空,连那些原本持怀疑态度的官员,也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壮观的景象。
第一炉铁水,持续流了半个时辰。
冷却后,经测算:此炉装矿石五万二千斤,产铁水四万一千斤——出铁率近八成!而且经检验,此铁含硫、磷杂质极少,质量远超传统生铁!
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洛阳。
宣室殿内,荀彧拿着太原发来的奏报,手在微微颤抖。
“单炉产铁四万一千斤……若十炉同开,月产可达百万斤……年产……一千二百万斤……”
这个数字,让所有重臣震撼无言。
一千二百万斤铁,是去年全国产量的十五倍!而且质量更好,成本更低!
郭嘉长叹一声:“今日方知,何为工业之力。”
荀攸喃喃道:“有此产量,五年内,全军可披重甲;十年内,全国驰道可成网;二十年内……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啊!”
这时,刘辩脑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基础重工业”体系已解锁,国力评价上升。】**
**【获得奖励:特种合金初步配方(可用于武器强化)。】**
刘辩嘴角微扬。
他看着殿下仍处在震撼中的群臣,缓缓开口:
“诸卿,今日所见,只是开始。这高炉炼出的,不只是铁,更是大汉的未来。”
“有了铁,我们可以造更坚的甲,更利的刃,让将士少流血;可以造更快的车,更牢的船,让货物流通天下;可以造更好的犁,更巧的械,让百姓丰衣足食。”
“而这,就是朕要的新政——不是空谈仁义,而是用实实在在的力量,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走下御阶,来到殿门口,望向北方。
那里,太原的方向,第一座高炉正喷吐着熊熊火焰。
那火焰,将照亮这个古老帝国,走向一个钢铁般坚不可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