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渐凉,云海依旧。
归寂真君将杯中余茶饮尽,放下粗陶杯,发出清脆的叩响,将顾临从沉浸的思绪中唤醒。
“《寂心清源咒》乃根基,‘归墟窍穴’之妙用,你已初窥门径。”真君目光平静地看着顾临,“眼下你需做的,便是沉心凝神,以此法不断锤炼己身,调和诸力,直至水到渠成,筑基功成。”
他言语间没有丝毫催促,只有平铺直叙的安排,仿佛在陈述一个必然到来的事实。
“待你筑基之后,方可真正承受《寂玄归一诀》后续的传承。届时,你方算正式入我门下。”
顾临起身,恭敬行礼:“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定当勤修不辍,早日筑基。”
真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挥了挥手。
顾临会意,再次一礼后,握紧了手中的归寂令。心念一动,熟悉的空间波动再次笼罩周身,眼前景象流转,片刻后,他已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外门小屋之中。
小屋依旧简陋,与他离开时并无二致,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几日前石龙、韩厉等人留下的些许气息。窗外已是夜色深沉,与他踏上归寂崖时的清晨恍如隔世。
他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感受着体内那处新开辟的“归墟窍穴”传来的微弱吸力与宁静之感,以及灵力中那一丝蛰伏的、可控的狂暴底蕴。与真君的一番谈话,尤其是真君坦然道出的过往,如同在他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驱散了前路的迷雾,也让他肩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期许。
他走到床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的尘隐。
“老伙计,”他低声自语,嘴角微微扬起,“师尊说得对,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一起,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尘寂静静悬在腰间,并无异动,但顾临却能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回应,如同静谧的深海,包容而坚定。
他知道,真君已将能教的、现阶段该教的,都传授给了他。接下来的路,需要他自己一步步去走,去体悟,去夯实。筑基,是叩开真正大道之门的第一块敲门砖,亦是正式成为归寂真君弟子的门槛。
顾临在床榻边坐下,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闭目凝神,仔细内观。
心神沉入体内,那处新开辟的“归墟窍穴”如同一个微型的寂静深渊,悬浮在丹田气海之旁。它不再是最初的空洞,其底部,一团高度凝聚、呈现出纯粹赤红色的灵力结晶正静静沉淀,散发着内敛而磅礴的能量波动——那便是被“镜映”降服、归于寂静的狂暴意象所化。
看到这团结晶的瞬间,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顾临的识海:
这些被尘隐引动、显化而出的意象,根本不是什么虚幻的概念或简单的记忆烙印!它们是一种更为本质、更为高阶的存在——是近乎法则化的、高度凝练的灵力精华!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剧震。寻常修士需要辛辛苦苦从灵石、从天地间汲取、提纯灵气,而他的“归墟窍穴”,竟然直接以这些法则意象为“燃料”,提炼出最精纯、最本源的灵力!
他不再需要依赖外界的灵石,他自身的窍穴,便是最高效的灵力提炼熔炉!
目标瞬间明确——冲击炼气九层。
顾临不再犹豫,手掐诀印,《寂心清源咒》缓缓运转。
心法一经催动,那寂静的归墟窍穴便似被唤醒。窍穴底部,那团赤红结晶微微震颤,随即,一股精纯至极、几乎不含任何杂质的赤红色灵力,如同一条被驯服的岩浆溪流,温顺而持续地从窍穴中流淌而出,汩汩汇入他的丹田气海。
这灵力与他自身灵力完美交融,没有丝毫排斥。其精纯程度远超想象,甫一进入经脉,便带来一种被纯粹能量充盈、洗礼的畅快感。灵力总量在以肉眼可感知的速度暴涨,更为惊人的是,这些新生的灵力在《寂心清源咒》的引导下,自行进行着高度的压缩与凝练,远比他在熔岩灵脉中那种粗糙的吸纳、被动淬炼要高效、精妙无数倍。
顾临心中笃定,照此速度,凭借这提炼自“狂暴意象”的精纯灵力,冲击炼气九层,指日可待。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股赤红溪流渐渐平息,窍穴重归寂静时,顾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周身气息明显浑厚了一截。他感受着丹田内澎湃了许多的灵力,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但这只是开始。
“狂暴意象的消化与转化,需要时间持续进行。”他冷静地分析着,“不能空等。必须为开辟下一个‘归墟窍穴’做准备。”
他的心神掠过体内那些尚未被“归寂”的意象——锋锐、星辰、生息、共振、音律,以及……静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目标已然锁定——
“下一个,便是‘静谧意象’。”
他深知,虽然“静谧意象”本身境界极高,难以撼动,但它与《寂心清源咒》同根同源,更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尘隐有着最深的羁绊。尘隐之中,便蕴藏着远超他当前理解的高阶静谧意境。
唯有先行收服这股最高阶、也最契合根基的力量,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静谧灵力作为自身道基,他才能拥有足够的底蕴和控制力,去驾驭、去归寂锋锐、星辰那些更具破坏性与不确定性的意象。
路径已然清晰。顾临再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与尘隐的微弱联系之中,不再急于吸收灵力,而是开始细细体悟那份源自剑身的、精纯的“静”,为下一次的冲击,默默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