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记忆结晶缝隙的瞬间,狂暴的彼河信息洪流和阎罗那冰冷的锁定意志,如同两堵无形的巨墙,狠狠挤压而来!于小雨将残存的归墟之力催动到极致,在身前形成一道尖锐的锥形屏障,如同破冰船般,强行突入汹涌的数据光流中,向着下游更深处亡命飞遁。
阿无紧紧依附在她肩头,混沌火种全力燃烧,散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光芒,不仅驱散着周遭信息流带来的精神侵蚀,更在于小雨构建的归墟屏障上镀上了一层柔韧的“防火层”,大大增强了屏障对彼河混乱规则的抵抗力。
“跑?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阎罗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在后方紧追不舍。她似乎并未亲自降临,但那浩瀚的系统意志已然化作了无数道无形的触手,在彼河数据流中穿梭、合围,不断压缩着于小雨和阿无的逃遁空间。
越往下游,彼河的环境越是恶劣。记忆碎片不再是残影,而是化作了实质般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锋利冰凌,不断撞击在屏障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时空的扭曲也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时而出现巨大的记忆漩涡试图将她们吸入,时而时间流速忽快忽慢,干扰着她们的感知与行动。
于小雨只觉魂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魂体上的裂痕有重新崩开的迹象。但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操控屏障和辨识方向上。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因为每一次微小的迟滞,都可能被后方那无处不在的意志触手追上、缠住。
逃亡变成了纯粹意志与耐力的比拼。
阿无的状态也不容乐观。维持对归墟屏障的加持,同时抵抗越来越强的精神污染,对它同样是巨大的消耗。火苗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传递出的意念也带上了疲惫。
“师父……阿无……有点累……”它微弱地传递着。
“再坚持一下,阿无!”于小雨心中绞痛,却只能如此鼓励,“找到更混乱的地方,我们才能甩掉她!”
她将目光投向彼河最深处,那里光流已经不再是墨蓝,而是近乎纯粹的漆黑,只有零星几点如同鬼火般的记忆残光闪烁。那是连地府常规记录中都语焉不详的“归寂地带”,据说是一切数据流最终沉淀、湮灭的区域,规则混乱到了极点,甚至可能触及彼河(虚妄之海)的底层边界。
去那里!唯有置之死地,或许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于小雨调转方向,不再横向逃窜,而是向着那片吞噬一切光亮的漆黑,笔直地俯冲下去!
“自寻死路!”阎罗的意志中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追击的触手似乎也因为这突然转向的决绝而滞了一瞬,但随即以更快的速度缠绕而来!
俯冲的过程如同坠向无底深渊。周围的记忆冰凌变得更加狂暴,如同暴风雪般劈头盖脸砸来。时空的扭曲感达到了顶点,于小雨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拉成了面条,又揉成了碎片,无数陌生的记忆和情感碎片强行侵入,试图瓦解她的自我认知。
归墟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蔓延。
阿无的火苗也剧烈摇曳,颜色都黯淡了许多。
就在屏障即将彻底崩溃,阎罗的意志触手几乎要触及她们后背的千钧一发之际——
她们冲入了那片绝对的漆黑!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光线、信息流,乃至后方那令人窒息的追击意志,全都消失了!仿佛从喧嚣的尘世,一步踏入了绝对的虚无。
于小雨的归墟屏障失去了外界的压力,瞬间溃散。她和阿无如同两块石头,在无法言喻的“无”之中,向下坠落。这里没有方向,没有重力,只有一种万物归寂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空旷。
然而,预想中的湮灭并未立刻发生。这片“归寂地带”仿佛只是一个缓冲区,一种极致的“静”。那些狂暴的记忆碎片和时空乱流在触及这片黑暗边缘时,便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阎罗的意志触手,在黑暗边缘逡巡了片刻,似乎对这地方也有所忌惮,最终没有深入,缓缓退了回去,但那冰冷的锁定感并未消失,只是变成了守在黑暗之外的、耐心的猎手。
暂时……安全了?
于小雨和阿无悬浮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连自身魂力的流动都变得异常缓慢、清晰。极致的安静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伤势带来的痛苦和消耗带来的虚弱。
“阿无,你怎么样?”于小雨第一时间查看伙伴的状况。
阿无的火苗几乎缩成了一个小点,光芒微弱,传递出极其疲惫但依旧清醒的意念:“阿无……还好……就是……好累……这里……好安静……”
于小雨将阿无抱在怀里,感受着它微弱但顽强的生命波动,心中稍安。她自己也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魂体布满裂痕,意识昏沉。
但她们活下来了,暂时摆脱了阎罗的 追击。
这片“归寂地带”虽然诡异,但至少提供了喘息之机。她必须尽快恢复,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尝试汲取周围的力量,却发现此地空无一物,连最基础的能量粒子都仿佛不存在。凝魂露已经耗尽。她们只能依靠自身残存的力量,极其缓慢地修复。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于小雨恢复了一丝行动力。她开始尝试探索这片黑暗。归墟之力在这里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难以调动。言出法随更是毫无反应,仿佛规则本身在此地陷入了沉睡。
只有阿无的混沌火种,在这极致的“无”中,反而显露出一丝奇异的活性。那微弱的火苗,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虽然无法照亮多远,却散发着一种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温暖的生命气息。
于小雨忽然心有所感,引导着阿无,将火苗的光芒尽量向内收敛,去仔细感知这片“归寂”的本质。
在混沌火种那包容、演化万物的特性感知下,绝对的“无”似乎也并非真正的虚无。她隐约“触摸”到了一种……沉淀的感觉。仿佛无穷无尽的“有”(记忆、情感、信息、能量)在此地最终沉淀、分解,回归到了某种最原初的、未被定义的“状态”。
这里,或许是彼河(虚妄之海)的“终点”,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起点”?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一动。现实之井映照“真实”,而此地沉淀“虚妄”。一为映照之源,一为归寂之终。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月之诅咒源于太阴星(虚妄与梦寐),其破除需“真实之钥”。这归寂之地沉淀的“虚妄”本源,能否被利用?或者,从这里,能否找到一条通往“真实”的、未被阎罗察觉的隐秘路径?
这个想法让她精神一振。绝境之中,似乎又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未知方向的光。
但前提是,她们必须活着离开这里,并且恢复足够的力量。
于小雨看向怀中微弱但坚定的阿无,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糟糕的状态,以及黑暗之外那不知何时会失去耐心的猎手。
希望依旧渺茫。
但至少,她们还没有放弃。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归寂黑暗中,那一点混沌的火光,便是她们全部的世界,和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