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上小狐狸阿无的触感尚且真实温暖,于小雨心中却因刚才“言出法随”的惊魂一幕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试图想点别的,分散那如履薄冰的紧张感。
思绪飘忽间,竟想起了前世(或者说成为黄泉客之前)在人间公司加班的场景。那几个熟悉的同事面孔浮现在脑海——总催进度的产品经理老王,头发稀疏却技术过硬的老张程序员,总爱在工位偷吃零食的小李销售,还有那个总和自己一起默默加班到深夜、互相倒苦水的后端程序员赵姐。她于小雨虽不喜深交,但作为观察者,这些面孔构成了她那段平凡岁月里鲜活的背景板。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一个纯粹出于旧日回忆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念头,如同水面的涟漪,轻轻荡开。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
她眼前的童话空间景象一阵模糊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紧接着,一卷散发着淡淡幽冥气息、由光影构成的卷轴“唰”地在她面前展开,上面浮现出熟悉的、类似地府任务帖子的纹路和文字!
【紧急收魂任务:彼河数据紊乱修复】
目标魂灵:张xx(程序员),李xx(销售),王xx(产品经理),赵xx(程序员)
状态:已脱离阳身,流入彼河,因未知干扰(备注:与高阶能量“归墟”波动相关),数据序列紊乱,无法正常进入轮回排队流程。
任务要求:前往彼河指定区域,定位并回收目标魂灵,引导其回归正常轮回序列。
提示:目标魂灵记忆及人格数据可能受损,需谨慎处理。
于小雨看着卷轴上的内容,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只是……只是想起了他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甚至带着点缅怀的念头!怎么就……怎么就让他们“已脱离阳身”、“流入彼河”了?!还“因未知干扰(与归墟波动相关)”?难道她之前与无序星核的战斗,她成为归墟的余波,竟然影响到了远在人间、与她仅有微薄因果的旧同事?!而现在,她仅仅是“想起”他们,就生成了必须由她去“收魂”的任务?!
这算什么?念头一动,因果立现?她的思绪,已经成了可以随意拨动他人命运琴弦的手指了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如果连“想”都不能随意想,那她岂不是成了一个思想的囚徒?从此以后必须清心寡欲,连一丝杂念都不能有?否则一个不慎,就可能让无辜者遭殃,让秩序崩坏?
“连想都不敢想了……从此以后只能做个佛祖?”她下意识地、带着无比荒谬和自嘲的心情,喃喃低语了一句。她试图用这种极端的概念来安抚自己失控的恐慌。
话音刚落,蹲在她膝盖上的小狐狸阿无,身上猛地爆发出耀眼的金色佛光!柔和的皮毛被庄严的袈裟覆盖,圆滚滚的身体拉长、塑形,狐耳化作饱满的肉髻,琥珀色的眼睛变成悲悯垂视的佛眼——顷刻之间,它竟化作了一尊宝相庄严、周身环绕着柔和光轮的佛陀,跌迦而坐,悬浮在于小雨身侧!
“!!!”于小雨吓得直接从原地跳开,看着旁边那尊散发着浩瀚、安宁却又无比突兀的佛影,半天缓不过神,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又来了!又是这样!连“佛祖”这种象征性的概念都不能随便提吗?!这“言灵”或者说“念动因果”的能力,简直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她看着那尊佛陀形态的阿无,虽然依旧能感受到阿无那纯净的本质内核,但这副形态带来的压迫感和荒诞感让她几乎窒息。她必须把他变回来!
“变……变回来!变回小狐狸!刚才那个毛茸茸的样子!”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精神高度紧张,脑海中拼命想象着刚才那只橘色小狐狸的模样。
佛光渐渐收敛,庄严的佛像如同褪色的画卷,缓缓收缩、变形,最终又重新凝聚成了那只毛茸茸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的小狐狸,轻巧地落回地面。
于小雨脱力般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额头沁出冷汗。她看着一脸无辜、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何等形态剧变的阿无,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恐惧。
她的动心起念,她的一言一语,在此刻,在这方由她心意主导、又与外界因果有着诡异联系的空间里,仿佛成了拥有莫大威能的咒语,一缕思绪便能牵引万物,一句无心之言便可颠覆形态。
这让她如何自处?难道真要时时刻刻谨言慎行,如同走在刀尖之上,连脑子里的念头都要一一审查?
她将目光投向那悬浮着的任务卷轴。上面四个熟悉的名字刺眼无比。张工,李销售,王经理,赵姐……他们因为她(或者说与她相关的变故)而流落彼河,数据紊乱。而她又因为“想起”他们,被迫接下了“捞”他们回来的任务。
这像是一个闭环的因果,又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能力如此,既然因果已生,她只能面对。
“两个程序员,一个产品经理,一个销售……”她看着任务提示,苦笑一声,“还真是标准的项目组配置。走吧,阿无。”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如何,先把这些因她而卷入混乱的旧同事“捞”回来再说。
至于这动念成真的可怕能力……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行动中慢慢摸索其边界和控制的法门。
她伸出手,小狐狸阿无轻盈地跳回她的肩膀。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温暖却危机四伏的童话空间,然后伸手触碰了那卷任务卷轴。
光影流转,空间变换。下一站,彼河之畔,数据乱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