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条遗忘之河中失去了线性意义。于小雨不再去计算流逝,她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两件事上:如同精卫填海般,从冰冷的死亡能量中筛选、汲取那些稀薄的“源质”碎片;以及,维系并滋养阿无那微弱的混沌火种。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她的魂体依旧布满裂痕,任何一丝不受控的能量冲击都可能带来毁灭性后果。但她的意志却在一次次成功的汲取与转化中,被磨砺得更加坚韧、更加敏锐。
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被迫提升。新领悟的“混沌归墟真解”不再仅仅是理论,而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的实践中,逐渐融入她的本能。她能更精准地分辨不同属性源质的细微差别,能以更巧妙的方式引导那丝微弱的真意去“说服”和“同化”它们,将狂暴或死寂的能量,转化为相对温和、可供吸收的滋养。
饕餮的黑暗吞噬着带有掠夺、湮灭性质的碎片,归墟的金芒吸纳着终结与寂灭的源质,暗金权限则对某些蕴含着古老秩序烙印、甚至带有微弱空间波动的碎片产生反应。她的魂力,如同干涸河床下的潜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恢复。魂体上的裂痕,虽然远未愈合,但至少停止了恶化,边缘处甚至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光泽。
阿无的状态也稳定下来。得到于小雨持续不断的、精纯能量的滋养,他那混沌火苗不再摇曳欲熄,虽然依旧微弱,但核心处那点“不灭”的特质似乎被激活了,缓慢而顽强地燃烧着,散发出的暖意驱散着周遭部分寒意。他不再传递恐惧的意念,只是安静地依偎着,如同冬眠的小兽,将所有生机内敛,等待着复苏的时机。
在这近乎永恒的黑暗与寂静中,于小雨的神识感知范围,随着魂力的恢复,也在一点点扩大。
她“看”到了更多。
这条冥河,并非完全的死物。它更像是一条流淌着“存在”残骸的古老河流。那些源质碎片,便是无数被吞噬、消融的存在,留下的最后、最本质的印记。她甚至能偶尔捕捉到一些极其破碎、几乎无法辨识的记忆片段——一声绝望的叹息,一抹绚烂的剑光,一段古老的歌谣残句……它们如同河底的荧光水草,一闪即逝,迅速被冥河本身的遗忘属性同化。
这些碎片让她更加确信,此地绝非善地,必须尽快离开。
同时,她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在冥河的更深处,潜藏着一些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存在”。它们如同河床下的暗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与死寂气息。于小雨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区域,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一旦惊动那些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她一直安稳地“苟活”。
在一次尝试汲取一块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暗金色源质碎片时,异变发生了。
那块碎片比她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块都要凝实,内部似乎封印着某种极其复杂的结构。当她的混沌归墟真意小心翼翼包裹上去时,碎片并未像其他源质那样温和地融化,反而轻微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细密如蛛网的亮银色纹路!
一股虽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吸力,陡然从碎片中传出!
不是吞噬,更像是……某种信标的回应?或者说,是某个古老禁制被意外触动的涟漪?
于小雨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想要切断联系,却已然来不及!
嗡——!
以那块碎片为中心,周围粘稠的黑暗河水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漩涡的中心,不再是向下拖拽的吸力,而是隐隐指向冥河的某个特定方向,并且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迥异于冥河死寂能量的……某种“边界”的波动?
是出口?还是通往更危险区域的陷阱?
于小雨来不及细想,因为那个小型漩涡正在快速扩大,吸力也在增强!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冥河深处,那几个一直沉寂的庞大“存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扰动惊动了,散发出的气息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不能再待下去了!
是留在这里,面对未知的惊动和可能苏醒的恐怖存在?还是冒险进入这个突然出现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漩涡?
电光火石之间,于小雨做出了决断。
她猛地将刚刚恢复的部分魂力灌注全身,同时以意念紧紧包裹住阿无的火种。
“阿无,抓紧我!我们要换地方了!”
没有时间犹豫,她主动向着那旋转的漩涡中心,一头扎了进去!
就在她身影被漩涡吞没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漠然、如同亘古冰原般的庞大意志,从冥河深处扫过她刚才停留的位置……
下一刻,天旋地转。
熟悉的坠落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周围不再是绝对的黑暗和死寂,而是充满了混乱的空间乱流和刺目的光线碎片仿佛在撕扯她的魂体。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
砰!
她重重地摔落在坚实(相对冥河的流动而言)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魂体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强忍着眩晕,第一时间确认阿无的状态。
“师父……我们……出来了?”阿无虚弱的意念传来,带着困惑。他的火苗在刚才的空间传送中似乎又黯淡了一些,但并未熄灭。
于小雨没有立刻回答,她挣扎着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那条冰冷的冥河,而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弥漫着尘埃与古老气息的殿堂?
殿堂由某种漆黑的巨石砌成,风格古朴蛮荒,穹顶极高,部分已经坍塌,露出外面扭曲的、没有星辰的暗红色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腐朽、尘埃以及淡淡星辰能量的怪异气味。
而在殿堂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破损严重的祭坛。祭坛的样式,与之前在环形山口见过的葬星阁祭坛,有着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铭刻的符文也截然不同。
最重要的是,于小雨感觉到,祭坛的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与她那丝暗金权限,以及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来自冥河源质的空间波动,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她们,似乎闯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