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雨蜷缩在扭曲金属板构成的夹角里,魂体的疼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她近乎麻木的意识。这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是支离破碎的。她可能感觉自己只待了一瞬,外界或许已过数日;有时又仿佛经历了漫长的煎熬,抬头却发现那扭曲天空中的暗红光晕几乎未曾移动。
她不敢深度沉睡,生怕在无意识中被某个随机出现的空间裂缝吞噬,或者被游荡的规则碎片同化。她保持着一种半梦半醒的警戒状态,全部的心神都用于内视,观察着自身这具濒临极限的魂体。
情况糟糕得令人绝望。
魂体的裂痕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物般,在饕餮之力的暗流、寂灭仙箓的灰芒、归墟引的金色纹路、阿无的火光以及那丝镇寂柱的暗金细线之间,微妙地扩张又收缩。这些力量属性迥异,彼此排斥,却又因为某种脆弱的平衡而被迫共存于她这个“容器”内。每一次细微的能量波动,都可能打破平衡,引发内部的湮灭风暴。
《摸鱼真经》自发运转,试图梳理这团乱麻,但其“归墟引”的境界,面对如此复杂高阶的能量纠缠,显得力不从心,如同用小溪去疏导奔腾的大江。
“师父……试试……把它们……当成不同的‘鱼’……”阿无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疲惫,却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
不同的鱼?于小雨心中一动。《摸鱼真经》的精髓在于“观势”、“引流”、“摸鱼”。之前她更多是用于应对外界的能量和规则,如今,是否也能用于调和自身内部这混乱的“鱼群”?
她不再试图强行“压制”或“融合”这些力量,而是将心神化作最敏感的渔夫,仔细“观察”每一条“鱼”的习性——
饕餮之力如同贪婪的黑鱼,本能地想要吞噬一切,壮大自身,但此刻被其他力量制约,显得焦躁而萎靡。
寂灭仙箓则像一条冰冷的银鱼,散发着终结万物之意,它试图将一切都拉入寂灭的怀抱,包括其他力量,包括于小雨自身。
归墟引的金色纹路,如同温和的锦鲤,努力想要在混乱中建立秩序,梳理能量流,但自身力量相对最弱,举步维艰。
阿无的火苗,是这群“鱼”中唯一温暖的存在,如同一条小小的红鲤,顽强地散发着生机,抵御着寂灭的侵蚀,也是于小雨意识清醒的锚点。
而那丝镇寂柱的暗金细线,则像一条沉默而强大的底栖鱼,冰冷、坚固,不参与争斗,只是牢牢地扎根在魂体裂痕深处,维系着最基本的结构不散。
观察清楚后,她开始尝试“引流”。她不再对抗饕餮的吞噬本能,而是引导它去“吞噬”那些从裂痕外渗透进来的、无主的寂灭余烬——这些外来的寂灭能量相对纯粹,正好可以作为饕餮之力的“食粮”,暂时满足其需求,避免它内部作乱。
同时,她以归墟引的心法,小心翼翼地引导寂灭仙箓的力量,不去触碰其他核心,而是专注于“淬炼”魂体裂痕的边缘。这个过程痛苦万分,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烫合伤口,但确实能让裂痕在寂灭之力的作用下,变得更加“坚韧”和“惰性”,不易继续扩大。
阿无的火苗则被她用来重点守护魂核真灵,并温和地滋养着归墟引的金色纹路,增强其“梳理”的能力。
至于那丝镇寂柱的力量,她不敢妄动,只能任其自然存在,作为最后的“保险”。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编织锦绣。她的意识必须高度集中,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导致能量失控。魂体的剧痛成为了背景音,她的全部世界,只剩下内部这片混乱而危险的“能量海洋”。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内耗中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她魂体内那狂暴的能量冲突,终于渐渐平息下来,达到了一种极其脆弱、但暂时稳定的“动态平衡”。裂痕依旧存在,甚至因为寂灭之力的淬炼,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灰暗,看上去更加狰狞,但至少不再继续恶化。饕餮之力得到了些许补充,不再那么躁动;寂灭仙箓的光芒内敛了些许;归墟引的金纹似乎壮大了一丝;阿无的火苗也稳定了不少。
她,暂时稳住了伤势。虽然距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她不再处于随时可能魂飞魄散的边缘。
也就在这时,她通过那丝与仙府核心的微弱“联系”,隐约感知到了外界的一些变化。
那笼罩核心区域的宏大镇压之力并未散去,反而更加凝实,仿佛一道无形的壁垒,将内外隔绝。但在这壁垒之外,她感觉到数道强大的气息正在徘徊、试探,充满了不甘与忌惮。是玄玑、铁沉他们!他们果然没有离开,而是在想办法再次进来,或者至少,监控着里面的情况。
同时,她也感觉到,那被重新镇压的寂灭仙尊本源,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但其核心处,似乎仍有某种极其隐晦的波动在挣扎,如同不甘熄灭的余烬。
“必须尽快离开……”于小雨心中紧迫感大增。一旦外界那些强者找到方法突破镇压壁垒,或者寂灭仙尊残念搞出什么动静,她这个藏在核心区域的“小虫子”必然首当其冲。
她将目光投向这片规则破碎的迷障深处。这里危机四伏,但也可能隐藏着离开的契机,或者……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休息了片刻,积蓄了微薄的力量,于小雨再次开始了艰难的探索。她依旧不敢动用大规模的能量,只能依靠那丝与仙府的微弱联系和对规则碎片的直觉,在光怪陆离的迷障中小心翼翼地穿梭。
她避开了那些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空间裂缝,绕开了时间流速异常诡异的区域,如同在雷区中跳舞。有时,她会看到一些被凝固在时空片段中的景象——或许是仙府昔日辉煌的惊鸿一瞥,或许是某位大能寂灭前最后的挣扎,这些景象如同破碎的镜片,一闪即逝,却带着撼人心魄的力量。
在这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些东西。
在一片被扭曲力场保护的废墟角落,她找到了一小池尚未完全干涸的、呈现出混沌色泽的液体。这液体散发着一种“万物归源”的气息,并非寂灭,而是某种……一切尚未分化时的原始状态?她不敢贸然接触,只是小心地用魂力包裹了一丝,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造化之力。
在另一处,她捡到了几片残破的玉简,上面刻录着并非《寂灭仙经》的文字,而是一些关于“虚空造物”、“一念生界”的只言片语,其理念与寂灭大道截然相反,充满了创造的活力,但似乎都只是未完成的构想或失败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