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风波看似随着崔珏一党的倒台而逐渐平息,但水面下的暗流却愈发汹涌。阎罗殿借着“反腐功臣”的名头,势力迅速扩张,接管了不少原属崔珏派系的实权部门和油水差事。阎罗本人更是春风得意,连摸鱼都摸得理直气壮了许多,美其名曰“思考战略方向”。
于小雨作为计划的核心功臣,在归魂乐园内部地位水涨船高,虽然名义上还是个引渡使者,但实际权限和能调动的资源已非昔日可比。功德点赚得盆满钵满,阎罗甚至大手笔地批给她一座位于彼河畔、带独立小院的“优秀员工福利房”,虽然院子外就是日夜不休的魂泣声,但总算有了个像样的落脚点。
然而,于小雨并未沉溺于眼前的“成功”。扳倒崔珏带来的快感很快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思虑。她很清楚,自己和小伙伴们(主要是阎罗和阿无)不过是撬动了庞大冰山的一角,真正的巨擘——比如那位始终沉默的东岳大帝,以及地府更深层的古老规则——依旧巍然不动。崔珏之流,充其量只是寄生在规则之上的蛀虫罢了。
她将更多精力投入两件事:一是利用新权限,更加系统性地研究和“优化”那些流经归魂乐园的业务规则,试图将之前的“小打小闹”制度化、常态化,真正惠及底层鬼差;二是继续深入研究《摸鱼真经》和自身饕餮之力的奥秘,尤其是在彼河畔疏导魂魄时领悟到的“引导执念”的可能性。她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一条比单纯钻规则空子更接近本质的道路。
这天,于小雨正在自己的小院里,对着一本新淘换来的《地府早期能量网络构架详解(孤本)》苦苦钻研,试图找到更多类似“应急泄流池”的隐藏设计时,阿无突然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小火苗乱窜:
“师父!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个大家伙!”
于小雨心头一紧,放下书卷:“大家伙?什么大家伙?审计傀儡又来了?”
“不是傀儡!是…是座山!会走路的山!”阿无语无伦次。
于小雨皱眉,立刻展开“真实之眼”向外探去。只见小院外的空间一阵扭曲,一股厚重、苍茫、带着洪荒气息的威压缓缓降临。虚空中,一个巨大无比的、由岩石和黄土构成的轮廓逐渐清晰——那竟是一个高达百丈的巨人!它身形巍峨,面容古朴,仿佛由大地本身雕琢而成,每踏出一步,都引得周围规则微微震颤,但诡异的是,路上的其他鬼魂却似乎毫无察觉!
“泰山府君…麾下,巡山力士。”巨人发出低沉轰鸣的声音,如同山石碰撞,直接在于小雨魂识中响起,“奉帝君法旨,传唤引渡使者,于小雨。”
东岳大帝的人!终于来了!
于小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来的总会来。她整理了一下魂袍,镇定地走出小院,仰头望向那山岳般的力士:“我就是于小雨。不知帝君传唤,所为何事?”
巡山力士巨大的岩石眼眸低垂,俯瞰着于小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帝君欲观汝之‘真实之眼’,及‘规则扰动’之能。随吾来。”
说完,它也不等于小雨回应,伸出巨大的石掌,掌心浮现出一个玄奥的传送符文。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将于小雨和阿无(小火苗死死抓住于小雨头发)笼罩。
眼前一花,时空变换。
下一刻,于小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四周是流动的、蕴含着无尽星光的混沌气流。脚下是平滑如镜、却倒映不出任何影像的虚空。而在正前方,无尽的混沌气流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古朴、恢弘、仿佛支撑着整个天地的神殿虚影——泰山神殿!
仅仅是远观,那神殿散发出的威严和古老气息,就让于小雨魂体发僵,生不出丝毫反抗之意。与她之前感知到的系统冰冷规则不同,这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浩瀚的力量。
巡山力士将她们带到此处,便如同真正化作了一座石山,静立不动,沉默不语。
于小雨站在虚空之中,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她知道,东岳大帝就在那座神殿之中注视着她。
没有威吓,没有质问,只有无言的注视和等待。
于小雨明白,这是考验。大帝想亲眼看看,她这个搅动了地府风云的“变数”,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事到如今,退缩已无可能。她反而升起一股豪情——能在这种存在面前展示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机缘!
她首先运转起“真实之眼”,望向四周流动的混沌气流和那座神殿虚影。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地府那由符文和数据构成的规则网络,而是更加原始、更加宏大的“道”与“理”的交织!那些混沌气流,每一条都是一道基础法则的显化!而那神殿,更是无数至高规则凝聚的象征!其复杂和深邃程度,远超地府系统千万倍!她只能看懂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丝丝皮毛,但即便如此,也让她魂识剧震,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坚持着,努力解析着那些流动的“道理”,试图理解其运行的规律。
接着,她开始展示“规则扰动”之能。但她没有选择攻击或破坏——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她选择了更巧妙的方式。
她将目标选定为脚下这片虚空之“镜”。这镜面似乎蕴含着“反射”与“真实”的规则。
她小心翼翼地调动饕餮之力,不是去撕裂,而是像最精细的绣花针一样,在镜面规则的某个极其微小的节点上,进行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干涉”。
她让镜面的“反射”规则,产生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偏差”——原本应该绝对真实的倒影,被她微妙地掺入了一丝她刚才用“真实之眼”看到的、关于混沌气流的模糊感悟影像。
顿时,平滑的镜面上,除了她自身的倒影,还极其淡薄地浮现出一些流动的星光和混沌轨迹的幻象,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改变了镜面固有的“真实”属性!
这变化细微到了极点,若非东岳大帝这等存在,根本不可能察觉。
于小雨做完这一切,立刻收敛所有力量,垂首而立,静静等待。魂力几乎消耗一空,但她尽力保持着镇定。
虚空一片寂静。只有混沌气流无声流淌。
许久,许久。那漩涡中心的神殿虚影,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一道平和、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意念,缓缓在于小雨魂识中响起,没有任何褒贬,只是平静的陈述:
“眼,尚可。力,未驯。路,已偏。”
短短九个字,却让于小雨心神巨震!
“眼,尚可”——认可了她“真实之眼”的潜力。 “力,未驯”——指出她的饕餮之力还远未掌控自如。 而“路,已偏”——则直指核心!是什么意思?是指她钻规则空子的行为?还是指她试图引导执念的想法?抑或是…其他?
不等于小雨细想,那道意念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女献之路,绝途。汝之变数,有趣。然,天地棋盘,非一子可翻。”
“赐汝‘磨砺’:三日后,‘幽冥裂隙’开启,镇守百年,以观后效。”
话音落下,不等于小雨有任何反应,那巡山力士再次启动传送符文。
光芒闪过,于小雨和阿无已经回到了她那个彼河畔的小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魂识中那九个字的评价,以及“幽冥裂隙镇守百年”的“磨砺”,清晰地告诉她,那不是梦。
东岳大帝不仅注意到了她,还给了她一个近乎“流放”的惩罚,或者说…考验?
“幽冥裂隙…”于小雨喃喃道。她听说过这个地方,是地府与某个未知凶险域外空间的交界处,环境极其恶劣,时有域外魔物侵袭,是地府公认的苦寒之地、流放之所!镇守百年,对于魂体而言,绝对是漫长的煎熬!
阿无的小火苗都快吓灭了:“百年?!师父!那我们不是完蛋了?!”
于小雨也是心头沉重,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品味大帝的话。
“以观后效”… 这说明不是单纯的惩罚,而是一种观察和考验。 “女献之路,绝途”…这是明确否定了女献的激进方式。 “汝之变数,有趣”…这似乎… 还带着一丝欣赏? “天地棋盘,非一子可翻”…这是提醒她局势复杂,不要妄自尊大。
综合来看,东岳大帝的态度似乎颇为微妙:既敲打警告,又留有余地,甚至可能隐含着一丝让她在绝境中继续“折腾”、以观其变的意味?
而且,“幽冥裂隙”虽然凶险,但远离地府权力中心,规则束缚必然更弱,环境也更原始… 对于需要隐秘成长和试验想法的她来说,未必完全是坏事?
想到这里,于小雨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恐惧渐退,挑战欲升起。
“阿无,”她拍了拍吓坏的小火苗,“也许… 这不是流放,而是我们的‘新手副本’进阶到了‘高级地图’。”
她看向彼河对岸那朦胧的归魂乐园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需要去跟那位摸鱼上司道个别了。不知道阎罗听到这个消息,是会跳脚大骂,还是会… 偷偷给她塞点“外挂”?
三日后,幽冥裂隙。
那里将是新的战场,也是新的开始。
于小雨的地府升职记,被迫翻开了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新篇章。而她的“摸鱼”大业,也将在一个更加广阔和残酷的舞台上,继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