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阿无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忧郁,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攫住了她。女献已经彻底消散了,她与阿无相识也不过短短时日,中间还夹杂着昏迷和晕倒,实际的交流少得可怜。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难过?仿佛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或许……那场跨越千年的真火置换,那深入灵魂的契约,早已将女献对阿无那份复杂而沉重的师徒情谊——那份怜惜、那份愧疚、那份难以割舍的责任感——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她于小雨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阿无那庞大威严的兽形身躯,周身玄光流转,迅速收缩、凝聚!眨眼间,那个戴着大银耳环、身着斑马休闲套的冷峻少年形象,再次出现在于小雨面前。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凄清的俊美。
更让于小雨心脏骤停的是——阿无竟伸出双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和……决绝,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他的手掌纤细而微凉,指尖带着薄茧。然后,他微微倾身,将自己的额头,缓缓地、坚定地贴上了于小雨的额头!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战栗感传遍于小雨全身!
“你要做什么?!” 于小雨惊骇地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这真火,本就是你的。” 阿无闭着眼,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羁绊的决绝,“现在,我还给你。从此……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洪流,猛地从阿无的额间涌出,透过相贴的肌肤,汹涌地灌入于小雨的体内!
“呃啊——!” 于小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那不是之前战斗时被点燃的感觉,而是仿佛有滚烫的岩浆正在她的血管里奔流!她的皮肤如同被烈焰灼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金红色,仿佛整个人正在经历一场由内而外的蜕变与“蜕皮”!剧烈的痛苦让她无法动弹,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阿无捧着她的脸,承受着那汹涌澎湃的真火回流!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属于女献本源的力量,正疯狂地回归!同时,一种巨大的空虚感也随之而生——那是饕餮不死不灭的力量正在被剥离!阿无在以这种方式,彻底斩断那份由契约带来的、扭曲的力量置换!
这个过程似乎只持续了短短几息,又仿佛无比漫长。
当那灼热感如潮水般退去,真火彻底回归于小雨体内时,阿无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捧着她脸的手瞬间失去力量,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地向后——向那顽石边缘深不见底的悬崖——倒了下去!
“阿无!!!” 于小雨魂飞魄散!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前扑去,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阿无正在坠落的手腕!
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悬崖!凛冽的山风瞬间灌满了她的衣襟,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低头望去,心脏瞬间沉入冰窟——悬崖之下,并非想象中的山石草木,而是翻滚着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暗!更恐怖的是,无数条由纯粹怨念凝聚而成的、漆黑粘稠的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正争先恐后地从那片黑暗中伸出,死死地缠住了阿无的双腿和腰身,疯狂地向下拖拽!那力量大得惊人!
“阿无!醒醒!醒醒啊!” 于小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双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骨头仿佛都要被拉断!她死死抓住阿无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你我好歹相识一场!就算没什么狗屁情感羁绊!好歹也生死与共过!我不知道你他妈为什么突然要这样!但我告诉你!我不想看到你这副死气沉沉、自暴自弃的样子!我的太祖祖!女献!她也绝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不要你还什么真火!我们回去!回那破黄泉去吧!我请你吃火锅!吃烧烤!什么都行!你给我醒过来——!!”
不管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喊、哀求、怒骂,悬崖下的阿无依旧双眼紧闭,面色灰败,毫无反应。他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加上下方无数触手的疯狂拖拽,于小雨感觉自己的双臂已经到了极限,手指正在一根根地滑脱……
就在她绝望地感到自己再也抓不住,阿无的手腕即将从她手中彻底滑落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数条粗壮坚韧、闪烁着温润碧绿光泽的榕树藤,如同有生命的灵蛇,从他们头顶的巨大榕树上疾射而下!它们灵巧而迅猛地交错缠绕,瞬间牢牢捆缚住了于小雨的腰身,也缠住了阿无的身体,并且爆发出强大的拉力,拼命地将两人从悬崖边缘往回拽!
与此同时,一个气急败坏、带着浓重地府口音的熟悉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两人头顶响起,粗暴地撕碎了这片月下幻境的静谧与悲情:
“喂!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一个想不开要跳崖,一个死命拉着殉情?到底要在老榕树造的这破幻境里待上多久啊?!真当阴曹地府的公务不忙是不是?!”
于小雨被藤蔓勒得生疼,却在这一刻如闻天籁——是秋老鬼!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地府老油条!
随着秋老鬼这声怒吼,整个“未来苍梧山”的幻境,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开始剧烈地震荡、扭曲、崩塌!皎洁的月光碎裂成片,葱郁的山林化作流动的色块,脚下坚实的顽石也变得虚浮不定。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和无数怨念触手,更是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在崩塌的幻境碎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