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的动作麻利而专注。她小心翼翼地从那头庞大“黑野猪”仍在微微起伏的侧腹伤口处,蘸取了少许暗红粘稠、隐隐泛着奇异光泽的血液。那血液触手温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能量脉动。她随手从旁边潮湿的腐叶堆里扒拉出几片宽大坚韧的不知名树叶,权当容器盛着这宝贵的“药引”。接着,她又从随身的布包里翻找出一小块还算干净的纱布,将其浸入叶中血泊,打算用它仔细浸润于小雨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再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然而,于小雨的目光却敏锐地穿透了月娥的意图。她早就留意到,那头被她们称为“黑野猪”的巨兽并未真正断气,它粗重的呼吸虽然微弱却持续着,更诡异的是,它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收缩着,新生的肉芽像粉红色的藤蔓般迅速交织覆盖!显然,这怪物自身的血液,正是它那惊人自愈能力的源头,也是此刻能救她的良药。看着月娥手法娴熟地处理这一切,于小雨心中了然:看来女献成功驯服这头“黑野猪”,绝非第一次了,月娥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思绪流转间,于小雨也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道目光——来自那个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旁观者”阿无。他正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无声地勒令她别再亵渎他的前身,用“黑野猪”这种粗鄙的称呼。这警告非但没让于小雨收敛,反而像在顽童面前晃动了拨浪鼓,瞬间点燃了她恶作剧的兴致。她故意扭过头,用清晰得足以让阿无听清的音量问月娥:“哎,月娥,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是这副野猪尊容吗?没点别的‘惊喜’?”
月娥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于小雨手臂上那片血肉模糊,头也没抬,语气带着回忆的平实:“是啊。记得你第一次救下它那会儿,还是头哼哼唧唧的小野猪崽呢,怪可怜的。后来再遇上,它已经长开了,凶得很,我都没敢认。还是你眼尖,认出来了,说不杀它,要练它。嘿,结果这家伙越练越壮,越练越像……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她手下不停,用浸满猪血的纱布轻轻擦拭伤口边缘。
“噢~”于小雨拖长了调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双手捧住自己未受伤的脸颊,故作天真地歪着头,眼神却狡黠地飘向阿无所在的方向,声音甜得发腻,“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野猪呀。”
阿无的魂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气得几乎要原地蒸发!那张虚幻的脸庞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他除了干瞪眼,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个被强行剥离了力量、困在记忆片段里的看客。他无法改变故事的既定流向,甚至连一句反驳都无法真正传达给于小雨。主线的车轮滚滚向前,至于这些细枝末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于小雨这个“容器”肆意妄为,任由她胡闹,反正……只要最后能“驯服”就行了吧?他憋屈地想,这简直是精神凌迟!
于小雨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道在猪血作用下正缓慢愈合、但仍覆盖大片皮肉的伤口。月娥缠得极其小心,进度缓慢。于小雨感受不到丝毫疼痛,这具“女献”的躯壳对她而言更像隔着一层厚玻璃。这点小伤,在她看来远不如眼前的“游戏”重要。她索性腰杆一挺,直接站了起来。
“哎!阿献!别动!伤口会裂开!”月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连忙伸手去拉。
于小雨哪会听劝?她灵巧地一扭身,避开了月娥的手,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头气息渐稳的“黑野猪”大步走去。在月娥惊愕的目光和阿无绝望的注视下,她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那把锋利的匕首,对准巨兽刚刚开始收拢、还带着湿润血色的伤口边缘,又快又狠地一划!
“嗷——!”黑野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抽搐,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痛哼,随即又陷入了死寂。新鲜的、带着更浓郁光泽的血液瞬间涌出。于小雨看也不看,直接用手指蘸取滚烫的猪血,像涂抹劣质颜料般,粗暴地往自己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口抹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猪血所过之处,翻卷的皮肉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拉拢,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收口、结痂、淡化!
更令人咋舌的是,她抹上去的猪血似乎有富余,连带那黑野猪被划开的新伤口,也加速蠕动愈合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红痕。
于小雨满意地看着自己光洁如初的手臂(至少表面如此),又看了看地上那头仿佛只是睡着的巨兽。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月娥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动作——她扬起手,“啪!啪!”两声脆响,结结实实地拍在那硕大的、覆盖着刚硬鬃毛的猪头上!
“哇塞!”月娥惊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看向于小雨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难以置信,“阿献?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简单粗暴又出人意料的行径,“……豪放了?今天的‘训练’……还要继续?”她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当然继续!”于小雨甩了甩沾血的手,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头开始微微动弹的巨兽,语气斩钉截铁,“驯不服它,我就不叫女献!”
一旁的阿无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吼道(尽管只有于小雨能“听”到):“疯子!你不要命了?!看清楚!这不是什么黑野猪,这是饕餮!上古凶兽饕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
于小雨完全无视了耳边的咆哮。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披着女献的皮囊,却没有女献的功夫,甚至连这身体前世的肌肉记忆都荡然无存。但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在翻腾。既然知道这是一场试炼,是记忆碎片的回放,那何不玩得尽兴点?把进度条狠狠往前推!把这具身体逼到极限,压榨到它再也无法战斗为止!这样做,或许就能触及这片记忆更深、更模糊的边缘地带,窥探到被隐藏的真相?她的行为,不过是按下了这场戏剧的快进键。况且,这具身体感受不到痛楚,对她而言,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背后那个绝对安全的操纵者。她需要适应的,仅仅是“操纵”这件事本身——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温热粘稠猪血的双手,那暗红的色泽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一个念头突兀地闪过脑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意识里,直刺阿无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