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虚幻的时空待了一宿，高悬的明月洒下的月辉轻吻着阿无的脸庞，于小雨的身体虽然被控制，但是她也同阿无一样感受着温柔的月光，这是为数不多放松的时刻。
“我还是有几个问题。”鸟雨率先打破沉寂。
“你问。”阿无闭着眼，轻声回应。
“我还是没明白月娥为什么会挑中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中孙阿姨作为改变因果线的对象，你说她看中了我的力量，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力量，我只是个普通人，跟你口中说的女献根本没有半点相像，仅凭直觉就说我是她，未免也太过草率，按照你们这套力量体系，我也有可能是女献摘过的一朵花，救过的某个人，沾染了跟她有关的力量，所以让你们产生错觉，我的死亡也只是一种巧合，你也说过你结契无数次，唯独在我这里成功后没能入轮回井，那也有可能是你之前的失败累积起来，发生质变了，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吧，跟我加不加入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鸟雨向来喜欢复盘。
“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么？”阿无的语气里只有严肃。
“当然，活要明白，死也要明白。“鸟雨坚定地说。
“好吧，看来力量说根本没办法搪塞你。”阿无双手交叉抱头平躺，继续说，“我当然也有想过你与阿献从样貌到性格，再到习性完全不相似，为什么能承载如此强大的契约之力，或许你说的我之前的失败累积发生了质变，但是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关于我的那段回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被抹除，在与你契约之后反而强化了，这是其一，其二，我是被她的力量封印在这里的，也只有她的力量能够重新结契，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你跟她毫无瓜葛，我根本无法跟你完成契约，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在孙阿姨身上找到了答案，孙阿姨是真正的月娥这件事，我一开始只是猜测，但是完美验证我的猜测的，是你。”
“我？”鸟雨一脸疑惑，“我什么都没做啊。”
阿无笑了笑，继续说，“你确实什么都没做，但是你的这副躯体是由我来操控，我在利用你的意志进入了孙阿姨的魔障，而你的意志能进出这个空间本身就代表你有着相同的魔障，也就是某种执念，这种执念与封印我的力量高度共鸣，所以错不了，你一定，与她有不可切割的联系。”
“我的……执念？”鸟雨低头沉思，想了半天都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执念的，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我的执念，应该是吃吧？”
“……”
阿无摇摇头，继续解释，“当然也算吧，你对吃的执念确实超乎我的想象，但是能进入孙阿姨魔障的执念，才是你内心深处真正不想面对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看不清。”
“至于孙阿姨，她的执念就是让她的女儿保持完美的状态，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在台上不停地旋转，划着完美的弧线。”
“孙阿姨，最初应该也不是这样想的。”鸟雨仔细分析，“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非常优秀，值得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变美，她和妈妈开美容院的初衷，也是想让大多数女孩自信又美丽吧，没想到最先堕入深渊的，是她。”鸟雨扑腾了一下翅膀，继续说，“欲望使人膨胀，她对美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定义，她认为美是可以随时掌控的，却忽略了这背后隐藏的巨大代价，她对追求永葆青春的欲望和月娥想要长生不死的欲望是一致的，她们都想通过走捷径来换取她们想要的，所以魔障一生，结局就已经注定，好在她还是爱女儿的，我们让她看到了最终的结局，对女儿真诚的爱大过追求极致美的欲望。”
“因果线一改，她们的记忆会自动刷新，之前的一切不会记得，也不会记得有我们的介入，我们所经历的，都是过客。”向来没心没肺的阿无，在与于小雨讨论来龙去脉的时候，竟有些许温情。
“阿无你不会觉得有些，不舍么？对路过的人，分明已经介入了她们的因果，改变了她们的结局，我总觉得有空可以约个饭聊聊天也挺好的吧。”于小雨的心思总是会放在与人的拉家常上，没想到人近中年，想法还是如此单纯，阿无忽然说出自己惯常的口癖，“切，救了她们的命就一定要吃饭么，不记得不是挺好的，这些事最好全部删除。”
“所以你也能接受最后命运改变后，你的封印解除，你也再也记不起阿献啰？”于小雨问到了关键，阿无顿了一下，立马翻过身去，沉默好一会儿，月光暗了下来，他的身影也暗淡了。
“我想了一下，就算命运线彻底改变，你的封印解除，你们还是会相遇的。”于小雨如是说，只是这次阿无没有回应，于小雨继续说着她的看法，“现在的你只是饕餮的半身，只能吞食欲，但是你通过吞食我的食欲之后，成功操控了我的躯体，回到了关于我的过去，成功进入孙阿姨的魔障改变了她的选择，这本身不是很值得庆幸的事吗？之前的你只能吞食欲诶，现在你能进入人的魔障里了，下一步就能吞食人的其他欲望了。”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么，我是饕餮，是恶兽。”
“我觉得阿献不是这样想的，她或许把你当清道夫一样看待，能够吞食人不良欲望并且净化的恶兽，不算真正的恶兽。”于小雨说出了她自己对整件事的经过的见解，阿无继续沉默了一会儿，“她从没说过这些话，她只当我是头恶兽。”
“当然了，我又不是阿献，我是于小雨啊。”于小雨的语气还是这么没心没肺，她不是万年前的亲历者，她只是一个同阿无走进他人魔障将不该离开的人解救出来的见证者。
“当初女献哪怕献祭自己的性命也要封印你，我觉得她没错，就像你刚才没有杀死孙阿姨，而是选择让她脱离魔障，那一刻，你不是曾经的阿无。”于小雨好像说到了阿无不可触及的内心深处，可他不想面对这部分的改变。
“有没有可能，解开封印的钥匙就是你自己呢，阿献她只是递给你了一把锁，就像一个试炼，按照我看小说的经验，应该会这样的吧，也是有可能的吧。”于小雨又在散发她的想象力，那些不存在于人间的幻想。
“不可能，她当时就是想置我于死地，至于现在想做什么，只有以后才知道了。”阿无用手捂住心脏，感受这副躯体的脉动，于小雨能感受到这份触碰，不再继续追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找月娥，阻止她搅乱你的因果线，看她的操作，就是想借命破咒，怎会让她轻易得逞。”
“现在就出发么？要不要吃点披萨什么的？”
“……”
食物，是于小雨改变的空气的不二法门，哪怕月光拌饭，也是美味到忘却所有不快的前尘，阿无虽然无语，但也渐渐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满脑子都充斥着食物的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