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像是一个古老的了望塔,透过某种特殊的水晶壁,她能模糊地“看”到外部系统的一部分数据流和分析进程。
她看到,系统确实仍在全力分析那次的“异常能量泄流”事件。无数数据被筛选、建模、推演… 她看到,分析报告的重点似乎逐渐从“寻找破坏者”转向了“评估变化影响”。系统似乎承认了这种微小的压力缓解对整体运行有“微弱正面效益”? 她甚至看到一份低优先级的报告建议:“…鉴于变化效益且未发现持续恶意干预,建议暂缓最高级别追查,纳入长期观察序列,优先级下调至β级…”
于小雨几乎要喜极而泣!
风险过去了!至少暂时过去了!系统似乎接受了这种变化,并将她的“破坏行为”定性为了一次原因不明的、结果有益的“异常事件”,降低了追查优先级!
她安全了!她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几乎冲垮了她的意志。她瘫软在观测点冰冷的地面上,久久无法平复。
激动过后,是更深沉的思考。
那个老魂是谁?他为什么拥有这种权限和知识?他出手相助,是善意?还是另有图谋?
阎罗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的沉默,是否也是一种保护?
东岳大帝…真的完全不知情吗?还是说,这种微小的变化,根本入不了那种存在的法眼?或者…这一切,本身就在某种默许之下?
于小雨发现,她撬动的或许不仅仅是能量压力,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她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但无论如何,她活下来了,并且确实带来了一丝改变。
这就够了。
她收起晶石板,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和深邃。
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她的心态再次蜕变。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想着摸鱼和反抗的打工鬼。她亲眼看到了规则的可塑性,感受到了微小改变可能带来的影响。
她手中的《摸鱼真经》,不再只是一本钻空子的指南,更是一本蕴含着可能改变世界(地府)的密码的钥匙。
“阿无,”她轻声说,“我们的假期,好像真的结束了。”
该回去了。不是回到过去那种被动接受的状态,而是带着新的身份、新的力量、和新的目标回去。
她要以一个“规则漏洞”的身份,一个“微小变革者”的身份,重新融入那个庞大的地府系统。
打工鬼的逆袭,进入了新的阶段。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给自己和同伴摸鱼。 她想要看看,自己这双“真实之眼”和这本《摸鱼真经》,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给这个冰冷的世界,带来一点点…不一样的温度。
于小雨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隐蔽的观测点,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着档案馆之外走去。
她的步伐依旧有些虚弱,但背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挺拔。
外面的地府,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不一样了。
于小雨带着阿无,踏出无尽回廊档案馆那沉重石门时,外界的光线(虽然是冥界特有的昏光)竟让她感到些许刺目。在档案馆深处躲藏和疗伤的这段时间,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她深吸一口那混合着数据流和淡淡魂泣的空气,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的魂体依旧有些虚弱,但“真实之眼”却变得更加敏锐,能清晰地看到规则网络那极其细微的、持续的“松弛感”。她造成的那个微小泄流,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仍在轻轻荡漾。
她没有立刻返回阎罗殿报到,而是先去了鬼差聚集的休息区。
这里的气氛似乎真的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能量依旧不足,光线依旧昏暗,但那些瘫坐在地上的鬼差魂体,眉宇间(如果魂体有眉宇的话)的麻木和绝望似乎淡化了一丁点。几个鬼差甚至在小声交谈,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死寂。
“……最近那个核对生死簿错别字的任务,好像自动延期了两次?” “是啊,怪事。系统提示说能量调度优化…” “优化?我看是出bUG了吧?不过…挺好。” “听说‘功过司’那边算功德点,好像偶尔会多给一点点零头?” “真的假的?别是陷阱…”
于小雨听着这些低语,嘴角微微勾起。看来,那微不足道的变化,确实在产生着影响。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再次悄然运转力量。但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修改规则,而是“倾听”。
她将“真实之眼”的感知力如同蛛网般细细铺开,不去触动任何规则,只是被动接收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无数鬼差散逸出的微弱思绪碎片。
疲惫…依旧是无尽的疲惫。 抱怨…还是那些老生常谈。 但在这背景噪音中,她捕捉到了一些新的、细碎的频率:
…一丝微弱的疑惑,对近期细微变化的感知。 …一点点的侥幸,因为某次小失误未被系统立刻处罚。 …甚至,还有极其微弱的、关于那个神秘“摸鱼者联盟”的猜测和好奇。
这些思绪很弱小,如同风中的火星,但确实存在了。一种无形的、基于共同处境和微小希望的“连接感”,正在底层鬼差中悄然滋生。
于小雨心中一动。她想起了《摸鱼真经》里一篇非常晦涩的章节,讲的是如何利用“众念”来微弱地影响区域性的规则环境。之前她觉得这太虚无缥缈,但现在…
她尝试着,不再是用自己的力量去直接修改规则,而是将自己那丝因成功带来的“喜悦”和“希望”的情绪,极其小心地、通过“真实之眼”放大,然后如同播撒种子般,融入那些鬼差散逸的微弱思绪场中。
她没有传递具体信息,只是传递一种“感觉”——一种“并非只有你在挣扎”、“改变或许可能”的模糊感觉。
这感觉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水,迅速淡化,弥散开来。
她看到,周围几个鬼差魂体那黯淡的光芒,似乎极其微弱地、同步地闪烁了一下。他们交谈的语气中,那点侥幸和好奇似乎稍微明显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