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雨一个激灵,瞬间警惕起来。她紧闭着嘴,不敢回答。在这诡异的幻境中,任何声音都可能是陷阱,她深怕一不小心就惹来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那声音等待了片刻,见没有回应,再次响起,依旧平稳无波: “到何处去?”
于小雨依旧保持沉默,心脏却砰砰直跳。
短暂的寂静后,那声音说出了第三句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不答,便过不了这奈何桥。”
奈何桥?! 于小雨心中猛地一动!这声音……这提及奈何桥的语气……莫非是……
孟婆?!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月娥当初不就是指挥阿无用谎话骗过了自己吗?或许她也可以试试!
她灵机一动,模仿着那种茫然无辜的语调,开始胡诌: “我……我吃东西噎死了,没处去,不知何处能去。”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委屈又无助。
“……”
识海空间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周围巨大的彼岸花藤蔓还在无声地蠕动。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被她这个过于“朴实”且罕见的死因给噎了一下(虽然可能不是字面意思)。
于小雨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审判”。
良久,那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跟我来。”
于小雨心中一喜,成功了?但马上又犯了难。 “可我……不得动弹。”她无奈地表示。此刻她深陷记忆瓶海,又被巨大的幻象花藤缠绕,根本动弹不得。
那声音似乎对她所处的困境毫不意外,也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只是冷淡地抛下一句: “幻象罢了,你自己想办法。随后跟我来。”
话音落下,那声音便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于小雨一个人,躺在这片由自身记忆和彼岸花幻象构成的、光怪陆离的囚笼里,哭笑不得。
自己想办法?说得轻巧!这铺天盖地的瓶子和妖花,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轻易“想办法”摆脱的样子啊!
她望着头顶那轮巨大诡异的红月,开始飞速思考:既然是幻象,那么突破口一定在自己身上。这些记忆瓶子,这些妖花……它们代表着什么?又该如何化解?
于小雨仰面躺在由无数记忆漂流瓶和妖异彼岸花藤构成的“海洋”上,望着头顶那轮巨大、猩红、压迫感十足的诡异圆月,心中一阵无力。
“幻象罢了,你自己想办法。”
那疑似孟婆的空灵女声扔下这句冰冷的话就消失了,留下于小雨独自面对这看似无解的困境。自己想办法?说得倒轻巧!这些记忆瓶子沉重无比(在意识层面),那些妖花藤蔓更是缠绕得死紧,仿佛有生命般还在不断收缩,再不想办法,她怕是要成为第一个在自己识海里被自己记忆和幻觉憋死的鬼了!
“冷静,于小雨,冷静!”她对自己默念,“既然是幻象,那么它们的力量来源就是我自己的认知和情绪。我怕它们,它们就强大;我无视它们,它们或许就会减弱?”
她尝试集中意念,想象这些瓶子和藤蔓都是虚无的烟雾,风一吹就散。然而,那些瓶子碰撞发出的叮当声、藤蔓蠕动时带来的摩擦感实在过于真实,她的努力收效甚微。藤蔓甚至缠得更紧了,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不行……硬抗没用。”她立刻改变策略,“彼岸花致幻,放大的是我的感知和记忆。这些瓶子和藤蔓,本质上都是我自身记忆和欲望的显化。抗拒它们,就是在抗拒我自己。”
那该怎么办?难道要接纳?可这铺天盖地的量,怎么接纳?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密密麻麻的瓶子上。尤其是那些来自前世的、古朴的瓶子。它们承载着那么多的苦难、挣扎、微小的希望和猝然的死亡……她之前只是匆匆一瞥,感到心酸,却并未真正“感受”。
一个念头浮现:或许……真正的“接纳”,不是无视,而是“经历”与“理解”。
她不再试图推开身边的瓶子,反而伸出手,主动抓住了一个看起来格外破旧、沾满泥点的陶罐。这一次,她没有打开瓶塞看里面的纸条,而是闭上眼睛,将全部意念沉入其中,尝试去感受那份记忆背后的情绪。
瞬间,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和寒冷席卷了她!那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灵魂层面的一种匮乏与绝望。紧接着,是一点点得到粥水时那微不足道却真实无比的慰藉,以及对于明天的深深恐惧与茫然……这是乞丐阿庆的一天。
她松开手,任由那个陶罐飘走,又抓住了铁女寿春的木盒。沉重的工作、炉火的灼热、对战争的恐惧、以及想要为父母做点什么的微小却坚定的决心……这些情绪冲刷着她。
接着是溺死的宁宁的小瓶子……对母亲的爱、抓到鱼的简单快乐、以及河水淹没口鼻时的惊恐与不甘……
她一个接一个地“感受”过去,不再阅读文字,而是直接体验那些记忆碎片中最核心的情绪。痛苦、快乐、恐惧、希望、遗憾、满足……无数世积累的庞杂情感如同浩荡洪流,冲刷着她的意识。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不再抗拒,而是允许这些情绪流经自己、理解它们曾是“自己”的一部分时,那些原本沉重无比、堵塞空间的记忆瓶子,开始逐渐变得轻盈、透明。它们不再撞击她,而是如同被安抚般,温柔地环绕着她流动,最后渐渐融化、消散在识海的光晕之中,化为最纯粹的能量。
而随着瓶子的减少,那些由彼岸花幻化出的、狰狞缠绕的巨型藤蔓,也仿佛失去了根基和力量来源,开始变得萎靡、虚幻。它们蠕动的速度变慢,猩红的光芒黯淡下去,最终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松开对于小雨的束缚,消散于无形。
于小雨感到周身一轻!她终于能从那片“海洋”上坐起来了。
头顶那轮巨大的、压迫感十足的红月,虽然依旧高悬,但似乎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只是静静地散发着光芒。
“有点意思。”那空灵的女声再次响起,似乎带上了极淡的一丝……赞赏?“竟能自行化解‘忆海花瘴’。看来你这饕餮之力,用得还不算太蠢。”
于小雨心中暗喜,看来自己赌对了。她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现在,我可以跟你走了吗?”
“跟上月光。”那声音简短的指示。
只见一道清冷的、银白色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从那轮巨大红月的中心直射下来,在于小雨前方铺就了一条光之路。这条路穿透了识海的迷雾,指向一个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