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探之人还不死心,蹲下身,将房间各个角落、柜子底下,甚至脸盆架后方都摸索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整个搜查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最终,所有物品被尽量按照原样放回。
那人最后站在原地,似乎轻轻咂了下嘴,心中大概下了判断,‘看来只是个寻常行商之人,家底不厚,房间里除了些日常用度和少许盘缠,别无长物。’
接着,脚步声移向门口,那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并将门轻轻带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李莲花能想象出那人脸上大概会露出几分不屑,他抱着小穆凌尘,无声无息地跟出房间,来到楼梯转角阴影处。
他二人听力超群,能清晰地听到那人正在柜台前,状似随意地向掌柜打听:“掌柜的,跟您打听个事儿。听说前两天有位丢了孩子的李姓老板,就住在你们这,他是哪天住进来的?这些日子都去了哪些地方?唉,我也是听说了这事,心中不忍,想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掌柜的早已被穆凌尘修改过相关记忆,此刻被问及,那段“记忆”自然浮现,立刻叹着气,绘声绘色地回答道:“可不是嘛!就是大前天下午住进来的,一位李老板,带着个挺俊的男孩,听口音是江南来的,说是采买药材路过。唉,谁成 想当晚去逛庙会,孩子就给挤丢了!
李老板那是急得不行,当天晚上回来就失魂落魄的,这几天早出晚归,镇上的衙门口、各条街巷、连城外附近都跑遍了,逢人就问,见人就托……可怜哪,人都瘦脱了相,眼窝深陷,看着就让人心酸。就住在天字三号,这会儿……怕是又出去找孩子了。”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探子听罢,心中已然明了,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随即敷衍着附和了掌柜两句,便匆匆离开客栈,赶回软香阁向蔡哆廉复命去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莲花抱着小穆凌尘回到天字三号房旁边的那间客房,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低声道:“鱼儿咬钩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方多病此时也安排妥当回转,得知探子已走,且未起疑,也是精神一振。他退出李莲花他们所在的房间去做最后的检查。
李莲花则将怀中的小穆凌尘小心地放到床榻内侧,温声道:“等会儿饭菜上来,吃些东西。离行动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晚上可有好戏看,需得养足精神。”
小穆凌尘眨了眨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用软糯却清晰的童音反驳:“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无须这般刻意休息。” 他只是外形变化,其实几日不眠不休都无大碍。
李莲花却不管这些,坐在床边,伸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尖,理直气壮道:“你现在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是个需要人照料的小娃娃。除非你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然,就得听我的安排。” 他眼中满是调侃意味。
穆凌尘被他这近乎无赖的说法噎了一下,小脸板着,奶声奶气地控诉:“你这是仗势欺人!”
“嗯,就欺你了。”李莲花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他这气鼓鼓的小模样格外有趣。
晌午时分,软香阁内。
蔡哆廉听完了心腹探子的汇报,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看来那对父子确实只是普通的外地商人,有些家底但绝对惹不起他们这样的人。
那父亲为了找孩子心力交瘁,正是最脆弱、最好拿捏的时候。他眼中精光闪烁,一个更为“稳妥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午饭时,他特意命马管事去请那位李小公子李相尘一同用膳。精致的菜肴摆了一桌,蔡哆廉笑容满面,亲自布菜,语气和蔼得近乎谄媚:“李小公子,尝尝这笋尖,鲜嫩得很。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被穆凌尘灵识操控的傀儡扮演着一个心思单纯、因与父亲分离而郁郁不安的少年,只是默默点头,小口吃着东西,并不多言。
蔡哆廉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暗自得意,开始编织谎言:“李小公子莫要过于忧心。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打探到令尊的消息了。”
他故意顿了顿,看到“少年”眼睛微微一亮,才继续道,“原来令尊那晚寻你不着,以为你被熟人带走了或是自己贪玩跑远,已连夜赶回家乡去召集亲朋故旧帮忙寻找了。他这几日为了寻你,奔波劳碌,甚是辛苦。
不过你放心,我们的人已经给他留了口信,告知他你平安无恙,就在我们这儿做客,让他不必再四处盲目找寻,尽快回来接你。”
他边说边留意“少年”的反应,见其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些许期盼和放松,心中更是大定,趁热打铁道:“所以啊,李小公子你就安心在此住下。令尊接到口信,定会赶来接你。这期间,我瞧公子气度不凡,想来在家中也是读书习礼的。我已让人去请镇上最好的教书先生,闲暇时可请他们来与公子讲讲课,绝不至虚度光阴,更不会怠慢了你。你看可好?”
傀儡“李相尘”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蔡老板费心。” 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润,却没什么情绪起伏。
蔡哆廉只当他是年纪小,乍离亲人,心绪不稳,也未在意,只觉得这“怀柔”策略已然奏效,心中已在盘算请哪几位先生,又如何进一步磨去这少年可能残留的棱角,将其雕琢成一件完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