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但口中依旧毫不留情:“虚招过多,华而不实!内力浪费在这些光影之上,真正致命的杀招何在?”说话间,他并指如剑,看准那万千剑影中真实的一剑,屈指一弹!
“叮”的一声轻响,方多病只觉得一股巧劲顺着剑身传来,手腕剧震,险些握不住剑,那漫天虚幻的剑影瞬间消散。他踉跄后退两步,脸上满是惊愕。
“再来!”李莲花喝道,“记住,剑是手臂的延伸,内力是剑的魂魄!不要被固定的招式束缚,要感受你内力在经脉中的流动,让它与你的剑意合一!”
方多病咬牙,再次挺剑而上。这一次,他不再拘泥于固定的剑招,而是将内力灌注剑身,结合“婆娑步”的精妙,身形飘忽不定,剑光时而如雷霆乍现,时而如春风拂柳,围绕着李莲花不断进攻。
李莲花的身影在场中如同鬼魅,总是在箭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他的手指、衣袖,甚至偶尔弹出的石子,都成了最好的教具。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伴随着一针见血、直指要害的点评:
“下盘不稳,气息已乱!”
“这一剑角度尚可,但后续变化想好了吗?若我以此招反击,你当如何?”
“内力运转至手臂时为何迟疑?是哪个穴窍未曾冲开?回去自行感受!”
“对敌之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只盯着我的剑,若此时有人从旁偷袭,你待如何?”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方多病耳中,如同暮鼓晨钟,将他平日里许多模糊不清、未曾注意到的关窍一一点明。
方多病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剥开了所有防御,每一个细微的失误和不足都被无限放大,在李莲花那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喂招”下,他疲于奔命,汗如雨下,身上也多了几处被石子击中或被指风扫到的青紫,但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能感觉到,每一次被“教训”,自己对剑法、对内功、对敌我态势的理解就更深一层。
方多病心中又是敬畏又是感动,夹杂着被虐的酸爽:‘这师父……教起人来真是往死里操练啊!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他心中那个想要正式拜师的念头愈发坚定,只等着到了云隐山,便要郑重提出。
场边,穆凌尘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大多停留在李莲花身上,看着他从容不迫地点拨方多病,看着他眼中偶尔闪过的认真与考量,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而笛飞声则依旧是那副冷眼旁观的模样,只是偶尔在看到方多病某些笨拙的反应时,会几不可察地皱一下眉。
也就在这时,穆凌尘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目光淡淡地扫向莲花楼外某个隐蔽的角落。他的神识早已锁定那个隐匿气息、远远窥探了数日的身影——四顾门的石水。
他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这些所谓的旧部,口口声声念着门主,行为却尽是打扰与窥探。既然莲花心软不愿计较,那便由他来代为“劝退”好了。
穆凌尘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看似无意地轻轻一弹。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强大神魂力量的致幻术法,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没入了远处藏匿的石水眉心。
石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莲花楼前的动静,忽觉眉心一凉,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变幻!她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窟地狱,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四肢百骸如同被万千冰针刺穿,剧痛与奇寒交织,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牙齿咯咯打颤。
这感觉……与她曾听闻过的碧茶之毒发作时的描述,一般无二!而且这痛苦无比真实,仿佛永无止境,一步步将她拖向绝望的深渊,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在这精心编织的幻境中,她将完整体验一遍碧茶之毒从发作到最终夺走性命的全过程,无休无止,循环往复。
穆凌尘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那因无形痛苦而气息紊乱、几近崩溃的身影,随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将陷入幻境、瑟瑟发抖的石水卷起,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将其送去了距离此地最近的一个城镇,直接丢在了官府门口。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目光,眼中寒意未消,心中冷哼:‘哼,尔等背信弃义、在他最需要时未曾尽力之辈,有何颜面再来纠缠?既不知趣,便让你们也尝尝这蚀骨之寒的滋味!’ 想到那个罪魁祸首云彼丘,他心中的戾气更重了些。
如今的云彼丘,被关在百川院最严密的一百八十八牢中,但即便不关着,他也与废人无异。穆凌尘当初给他的惩罚,远比石水要残酷得多。
他不仅给云彼丘种下了更为复杂的幻术,令其堕入十世轮回梦境,每一世皆是穷困潦倒、受尽屈辱之辈,且每一世都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容貌酷似角丽谯的女子,却求而不得,永世承受爱别离、求不得之苦。这精神上的折磨已然极致。
然而,穆凌尘觉得这还不够。他又给云彼丘喂下了经过他修改的碧茶之毒,此毒不会立刻致死,却会每日定时发作数个时辰,让他尝尽寒毒噬体、痛不欲生之苦,却又求死不能。
如今的云彼丘,早已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精神恍惚,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生不如死。
“在想什么?”李莲花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穆凌尘飘远的思绪。原来不知何时,教学已告一段落。方多病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满足和思索的神情。
李莲花走回桌边,额角也微微见汗,但神色愉悦。穆凌尘自然而然地拿起茶壶,将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送到他手中。
李莲花接过,一饮而尽,舒了口气,笑道:“这小子,底子还行,就是欠打磨。”